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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康熙年间 作者:蜂争粉蕊蝶分香(连载中11-3日最新更新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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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1 20:24:17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四十年十二月,陪皇阿玛谒陵归来的我匆匆入宫拜见太子,路过御花园中的那片梅林,偏就飞起了如柳絮一般的雪花,眼见着越下越大,飘得越来越密,我停下脚对身边的高大庸道:“去十三爷那替我取斗笠和皮靴,我在林中等你。”高大庸忙答应着去了。目送他远去,我慢慢踩着地上的积雪向林中踱去。刚近林边,便听见一个细细的女声曼声唱着:“
  雪花飘飘起了多少爱恋
  雪花飞飞起了多少情缘
  莲花开在雪中间
  多少的希望多少的心愿
  默默等待有情人
  但愿情意永不变
  雪花片片飞飞满天
  雪花飘飘起了多少爱恋
  雪花飞飞起了多少情缘
  往事如梦似云烟
  多少的甜蜜多少的怀念
  纵然相隔那么远
  真情永驻在心田
  雪花片片飞飞满天。”
  歌声婉转悠扬,象一阵旋风,裹着片片雪花和朵朵红梅,打着旋
  向天空飞去。从树枝间的缝隙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紫色长袍的宫女正一边唱着歌,一边仰了脸伸手去接那纷飞的白雪。“原来是她!”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生怕错过了哪一个举动。
  她浑然不觉我的存在,在漫天飞舞的乱琼碎玉里,在粉妆玉琢的琼枝玉树间,映着雪里红梅的奇光异彩,在白雪皑皑的林间纵情开怀,如一只紫蝶翩翩起舞。我在林外痴痴地看着,想起了王十朋的一首《红梅》:
  “桃李莫相妒,
  夭姿元不同。
  犹余雪霜态,
  未肯十分红。”
  这个在雪地里忘情歌舞的少女如一朵最淡最雅的雪花,如从冰山上淌下的一泓清泉,就这样闯进了我的心扉,逼得我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原来那个在慈宁宫花园中温言软语的少女、那个大闹内务府的少女、那个在长春宫回廊上大胆反抗我的少女,其实一直都在我心里,悄悄地占据一个从未有人进入过的领域。我暗下决心:不管怎样,我都要定她了。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横在我和她之间最大的障碍,不是什么礼法、祖制,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爱新觉罗.胤祯,我的同胞兄弟。
  也许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由皇后亲手抚养大的皇子,所以众兄弟与我都不甚相得,连与我一母同胞的十四弟最亲近的反而是八弟,不是我这个同胞兄长。
  在随皇阿玛谒陵的路上,我第一次注意到了十四的反常。每到一处驿站,他都会心神不宁地候在门口,等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然后一个人躲在一边又是笑,又是摇头。若有几天没有信使来到,他便坐立不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皇阿玛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私下对我笑道:“看来老十四长大了,开窍了。谁家有好女儿,你这个做哥哥的可得替他留点心。”一语点醒了我,十四那副样子可不活脱就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吗?走出房门,只见十四正皱着眉头对京城的信使道:“她就那样给老十三唱了吗?”
  “是,是德妃娘娘下的令,在场的还要十公主和兆佳家的雅弦姑娘。”
  十四沉默了一会儿,向那人摆摆手:“下去领赏吧。”
  我的心中怦然一动:难不成十四心中惦记的会是她……
  十四背着手站在一株老树下,出神地看着天边一抹惨淡的夕阳,他此时心中所想的会和我是同一个人吗?我不由自主地踱到他身边,十四回过头来,冲我笑笑:“四哥找我有事吗?”
  我半真半假地试探道:“十四弟这次出来似乎颇有心事,难不成是有什么人丢不下吗?”
  原以为他一定会虚与委蛇、刻意隐瞒,不料他却十分爽快地回答:“正是拉了一样奇珍异宝在宫里,很是放心不下。到时小弟还要请四哥在皇阿玛和额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小弟定当感激不尽。”
  原道十四对她的爱恋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孩子气地率性而为,不料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有增无减。在羁人所那间小小的屋外,我亲眼看见了十四为着她怎样地忧心如焚,怎样地大声叱骂那些前来为他诊治的太医,怎样亲力亲为地为她煎药,怎样煞费苦心地为她筹划打算,怎样地在她的屋内流连忘返,怎样热切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火一般的热情让我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为什么他的爱就可以这样的不顾一切?而我的爱却要这样地含蓄隐忍、备受煎熬?
  打坐在佛堂里,本想求得片刻的宁静,不想对她的思念,却象佛前氤氲,招之则来,挥之也不能去。
  记得她曾经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于旷野之中遇见一个美丽的狐狸,他想带走那只狐狸,不料却被狐狸拒绝了。狐狸很认真地告诉那人:“我还没有被驯养。如果你驯养了我,我就会认得出一个人的脚步声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脚步声会让我匆忙躲回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却会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唤出来……”
  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闪动着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十分真诚地告诉我,其实那是一只等爱的狐狸,她就是那只狐狸,而我就是那个她等了几百年的人……
  我紧紧地拥她入怀,从此我便心甘情愿地做一只被她驯养的狐狸。
  

九、意外之逢
  我终于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宫殿,站在长春宫宫门口,看着那久违了的黄琉璃瓦屋顶、步步锦支窗,踏入那间上悬“敬修内则”匾的前厅,想起一月前发生在这里的那些事情,恍惚隔世。好在如今终于沉冤得雪,我脱口而出一部红色经典里的台词:“我马佳霁月又回来了!”以此开始了在长春宫里的新生活。
  长春宫里的人对我的归来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意外。在谒见过德妃后,德妃也只是淡淡地说道:“回来就好了,去歇歇吧,明个儿再上来伺候。”好像我只是到别的地方去替她办了趟差而已。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反应,正好可以让我空下心来好好整理乱成一团的心绪。
  刚从寝殿出来,迎面遇上琉璃和珍珠。我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迎上前向她们招呼道:“两位姐姐,好久不见,做妹妹的很是想你们。倒是姐姐怪狠心的,知道妹妹在那样的地方,连个问候的话儿也没有,妹妹心里很是怨姐姐的。”
  难得琉璃还对我挤出一个笑脸:“妹妹怨得是,妹妹不在,姐姐们整日手忙脚乱的,只盼着妹妹早日回来帮把手,哪里还想得到去看望妹妹。改日姐姐一定给妹妹好好地赔罪。”
  我摆摆手道:“赔罪倒不敢。还是哪日妹妹做东,约上玛瑙、翡翠、紫晶几个,咱们好姐妹好好聚一聚。”
  琉璃、珍珠的脸色变了几变,强笑着:“我们还要上前去伺候主子,回来再和妹妹说话。”
  站在廊上看着她俩远去,我长出一口气,只觉郁积在胸内已久的恶气总算松动了一些,畅快无比。回首远远看见玛瑙、翡翠正在树荫下指手画脚地指挥着几个小太监用长长的竹竿粘着院中大树上的知了。我皱了皱眉头,琉璃、玛瑙、珍珠等人都在,四四是怎么断的案?为什么只是不见紫晶的人影?
  推开紫晶的房门,屋内空荡荡的,连紫晶的妆奁都不见了。想起在羁人所阿淇说的那番话,不禁也有些为紫晶担心。难道紫晶调配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是她出了什么事儿?我急急地向正殿奔去,一心要找个人问个明白。迎来走来一人,我也来不及看清是谁,一把拉住那人问道:“紫晶呢?有没有看见紫晶?”
  那人挣开我的手,冷笑道:“你挺关心你的好姐妹嘛。”原来却是琉璃,此时她正带着一丝颇具嘲讽的笑容看着我。
  我瞪眼不解地看着她,琉璃又道:“你永远也见不着她了,因为……”
  正在这当儿,阿淇一阵风似地奔来,一把搂住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道:“太好了,月儿你没事了。真是老天有眼!”我大为感动,拉着她的手道:“多谢阿淇惦记我。”回头再看,琉璃已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
  一个人闷闷地回到自己的小屋中,环顾四周,只见屋内的一切都还按临走那天的摆设原样未动,连那碟吃了一半芙蓉绿豆糕也仍在原来的位置。看来我离开后这屋里并未有人进来过。打开箱子,里面的衣物依旧折得好好的叠放着,只是不见了四阿哥送我的那几朵绒花。我叹了口气,将箱子盖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只是先不见了十四送我的银狐皮暖手筒,现在又失了四四送我的信物,心情郁闷可想而知。前后想想,那盗东西之人似乎是有的放矢,难道有人察觉到了些什么?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见有人在外说道:“霁月姑娘在吗?”
  开门看处,却是四阿哥身边的小长随名叫王禄的,他见了我,忙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个信封,道:“这是我们爷给姑娘的,说姑娘看了就明白了。”
  抽出信纸,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不在梅边在柳边。”我微微一笑,心下已经了然。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好容易捱到了晚膳过后,我便没事儿似的向慈宁宫花园溜达而去。慈宁宫花园东南角上有几株茂密的柳树,长长的枝条垂落下来密密地遮住了一个小小的天地。走到近前,果然看见四阿哥正负手等在那里。见我来到,清俊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明朗的笑容。
  我故意慢慢走到他面前,向他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他轻笑一声上前将我拉起,我迟疑地看了一下四周。他看出我的顾虑,忙道:“放心吧,我让高大庸他们在四周守着,再不会有人来的。”
  我放心地依入他的怀抱:“只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大好。”
  四阿哥突然说道:“等明年大选之期,我去求皇阿玛把你指给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不妨从不轻易流露情感的四阿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禁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他,只见他一脸的真诚,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地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冲他嫣然一笑,道:“好啊,我等着你。”
  他松了口气,又道:“只是要委屈你了。”
  我掩上他的嘴,认真地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名分、地位我都不在乎。”心中却感慨万千:曾几何时,我也曾设想要找一个只有我一个、只爱我一个的人,却不料到头来爱得什么都顾不得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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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1 20:25:01 | 显示全部楼层
四阿哥郑而重之地从怀里取出一样事物,定睛看时,正是他送我的那朵不翼而飞的双色梅花。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连声问道:“怎么会在你这儿?”
  四阿哥不动声色地将梅花插回我的发间,缓缓道:“我就知道你一准有很多事儿要问,昨儿在羁人所也没来得及向你解释清楚,今儿就是来对你说清楚的,省得你一天到晚惦记着。”
  我噗哧一笑:“正是了,我正要问你,怎么琉璃她们个个都完好无损,反而没见着紫晶?”
  四阿哥的神色凝重起来,定定地看着我:“紫晶,她在羁人所内。”
  我吃惊地看着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那个未语先笑、温柔敦厚的紫晶,难道她才是这些阴谋的背后黑手?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急急地说道:“你一定弄错了,不会是紫晶,肯定是有人冤枉她的,你可不能听信她们的鬼话,她们和紫晶一向不太对劲!”
  四阿哥的脸上如同蒙上了一层严霜,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让我慢慢地镇静下来。他有些怜悯地说道:“就是这样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于是他便向我讲述了那出人意料的经过。
  原来那日在长春宫的前厅上,琉璃、玛瑙、珍珠等人一唱一和的拙劣表演尽落入四阿哥的眼中。四阿哥当下便洞如火烛,想我孤零零一人在京,就是偷得这些东西出宫,外面无人接应,又有何用?但还是装出一副对我深恶痛绝的样子,还力主将我关进羁人所(现在想起当时他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我还是恨的牙痒痒),目的就是要故意麻痹她们,然后再将她们逐个击破。从那日后,内务府就隔三茬五地叫了长春宫的人去问话,重点当然就是琉璃等人,明着是让她们进一步揭发我的罪行,实际是要套她们的实话出来。刚开始她们还攻守同盟,异口同声地讨伐我。不料在一次以清点实物为幌子的大搜检中,从玛瑙的房里搜出了那朵双色梅花。这朵梅花往日大家都曾见我戴过,而且我的屋子在我被关押起来后就被四阿哥派人封了,无人能进。这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玛瑙真是百口莫辩。在威逼利诱之下,在得到四阿哥戴罪立功、既往不咎的许诺后,玛瑙终于开了口,说出这一切的策划者就是那个最老实最无用的紫晶。
  我在四四的怀里心惊肉跳地听着他慢慢道来:“其实长春宫宫女真正的头儿不是琉璃,却是紫晶。她们平日冷冷淡淡的样子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其实琉璃处处都听紫晶的,是她派在外面冲锋陷阵的先锋。紫晶撞见十四送你东西后,就开始在心里策划,还私自。直到那天长春宫走水,趁着人多手杂、乱成一团的时机,将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你的箱子里。这一切都是紫晶的主谋。她自己也供认不讳。如今正收押在羁人所里。”
  从未想到紫晶竟会是如此工与心计的主儿,也从未想到她那副憨憨厚厚的样子竟会是处心积虑假装出来的,亏了我还把她引为知已好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这紫禁城内我又学到了终生难忘的一颗。只是这人心怎么就这样变幻莫测,难以看透呢?
  我抬头对四阿哥道:“我要见她。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重又走在通往羁人所的路上,所不同的这次我是以探视者的身份去看望一个被关押在内的罪人,而其罪名和我当时一样。短短一日内,两者身份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真是莫大的讽刺。站在一间矮小的屋前,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此时的紫晶见我后会是一番什么样的状况,是内心有愧、追悔莫及,还是歇斯底里、彻底发作,还是万念俱灰、痛不欲生?
  推门进去,只见一个素面素服的女子安静地坐在窗前,一头长发如瀑般披在肩上,越显得眉眼纤细秀气。见我进来,她居然丝毫未感到意外,反而冲我微微一笑:“你来了。”
  我对她这样的反应颇有些意外:“你知道我会来?”
  紫晶站起身向我走来,仍然微笑着:“如果你不来倒不象是马佳霁月了。请坐吧。”
  我看着眼前这个沉静若水的女子,与以前那个木讷少言的紫晶简直判若两人,也许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但也同水一样不可捉摸。为何这紫禁城里的人个个都这样复杂难测?
  紫晶见我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笑着道:“只是这里太简陋了,也没有长春宫里那样上好的普洱茶来招呼妹妹。”
  我迟疑着开口道:“紫晶……”
  紫晶突然敛起了笑容:“不要叫我紫晶,我是朗心,满洲正蓝旗西林觉罗氏朗心。紫晶这个名字也不知有多少人用过,腌臜死了。你知不知道就你不用改名这事,就让多少人眼红死。”见我愣愣地看着她,复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对你。其实你我并无私怨,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各为其主、奉命行事。而琉璃她们则对你心怀嫉妒,于是我们一拍即合、共同行事。”
  没有想到她尽如此爽快,我不由问道:“奉命行事?奉谁的命?”
  紫晶看着我:“言尽于此,你就不要再问了。”她仔细地打量着我,叹道:“霁月,你就是心太实、太好,你真的不适合待在宫里。”
  是的,真的是不适合。宫里的人都象装在套子里,想要看清楚他们真是太难、太累,我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
  过了好久,我艰难地开口道:“你其实可以不承认的。”
  紫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你怎么还不明白!”说着,她站起身打开桌上的妆台,从夹层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看却是四阿哥送我的那朵月季花和桃花。我吃惊地看着紫晶:“怎么会在你这儿?”
  紫晶波澜不兴地道:“那朵梅花是我悄悄放在玛瑙房里的。我知道那个小蹄子准经不住吓,一定会供出我来的。我为什么这样做?因为我也在这个黄圈子里呆腻了,腻烦了整天装着个笑脸去奉承那些自己打心眼里讨厌的人,我要解脱出去,我要彻底地解脱!”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期期艾艾地道:“所以你就故意暴露出来。”
  紫晶哼了一声:“我知道四阿哥对你非比寻常,你有事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再说我们那点伎俩又岂能逃出他的火眼金睛,所以我一直等着,等着他们来拿我,把我关进这儿来。”
  我摇摇头:“你这又是何苦。只是我还有一件事物……”
  “你是说十四阿哥送你的银狐皮暖手筒吗?我不知道它的去处,不过那终归不是下人该有之物,失去了也好,否则还会给你带来灾祸的。”
  我不禁低了头,原以为深藏在心里、只有天知地知我知的秘密被人如此轻易地说破,心中不禁有些惶惶。
  紫晶见我低头不语,柔声道:“你别担心。你和四阿哥也是我有次路过御花园里无意中看见的,我和谁都没有提起。至于十四阿哥,只要你一出现,他的眼睛简直就看不到别处去,那次在大厅上他如此回护你,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也不知你爱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之间,如果你非要选一个的话,那我宁愿你选择的是十四阿哥,而不是四阿哥。”
  宛如一个晴空霹雳在我头顶炸响,我抬起头张大了嘴巴瞪着紫晶。紫晶叹了口气,将身子向我更挪近了些,推心置腹地道:“毕竟我比你在宫里多呆了几年,看的听的比你多。妹妹,你这时也许会觉得我多事,但你日后终会明白我是真心为你好。别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是一母同胞,可他们性情脾气大不相同。四阿哥为人冷面阴沉,旁人很难捉摸透,做他的红颜知己尚可,若是做夫妻就太累了。而且四阿哥志存高远,胸怀天下,他的心里有太多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只装着你一个人。但十四阿哥就不同,在他那里,起码你可以把握住你想要的幸福和未来。”
  听了紫晶这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我的心里真正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是的,连四四自己都亲口对我说过,他无法给我一颗完整的心。对此我也曾说过,我不在乎。听了紫晶的话,我还是止不住地有些悲凉、有些感伤。但是,我怎能放得下对四阿哥的一片挚诚的热爱,而对于十四那强烈的感情,我真的能做到熟视无睹吗?
  紫晶见我沉思不语,便安慰似的拍拍我的手:“有时以为自己什么都看透了,结果最看不透的反而是自己的心,你也别勉强自己了。如今我是要去了,对你说这些,也许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至于琉璃她们,你也别太怪她们。这宫里的事儿就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你得意,别人就要失宠。所以在这宫里谁不是想方设法地争宠。有了我这个榜样在先,她们以后恐怕再不会对你怎样了。只是我还是对你放心不下,记着,在宫里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越是那些对你好、对你笑得最甜的人,你越要提防。”
  我一把搂住她:“你要上哪里去?”
  紫晶摸摸我的头:“我做下这么多的事,还能上哪儿?”
  我拼命地摇着头:“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不要你死。”
  紫晶的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可还是在笑着:“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解脱了。”说着,她翻起衣服,从内衣夹层里取出一面小小的玉牌:“如果你不嫌弃,就留着做个想念吧。”
  我接过那面玉牌,只见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正在云雾中跃蹄扬威。我将玉牌握在手心,拼命忍住想哭的感觉,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你死的。”
  紫晶有些凄然地摇摇头:“别傻了,我犯的条条都是死罪,我自己情愿。你还是快走吧,让人看见你和我这么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在一处,可是不得了的。”
  从屋里出来,我只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明明是一个聪慧睿智的大好女子,也让这红墙围就的监牢给白白断送了,又是一个牺牲品。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出口处,是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我。
  看着他写满关切之情的脸庞,想着紫晶的话,心中不禁感慨:他此时所呈现的是否就是一个真实的、可以完全信赖的他呢?
  
突然间,我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幸好在我和地面做亲密接触的那一刹那,有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抢先将我扶住。感觉着从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原本纷乱如麻的心绪竟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四阿哥一双漆黑的眸子关切地注视着我的脸上,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殷殷地问讯:“你不舒服吗?”
  我木然地摇摇头,一个刚才还和你说说笑笑有血有肉的人,特别还是你素日的好姐妹,过两日就要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样的感觉怎么会好的起来,我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紫晶死!
  四阿哥见我默然不语,目光便落在我手中装有那面玉牌和两朵绒花的小布包上:“那是什么?”
  仍是摇摇头,我突然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四阿哥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抠进他臂上的肌肉:“别让她死。”
  四阿哥两道剑眉紧紧地皱在一处,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着我:“为什么?她可是要害你的人。”
  我拼命地摇头:“不是,她不是故意要害我的!我从来没有求过你,现在我只求你别杀她。你一定能做到的,是不是!?你答应我啊!”
  四阿哥终于明确了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失心疯胡言乱语。他充满了无奈地看着我:“偷窃、纵火、构陷,桩桩都是死罪。你让我怎样放过她?”
  “你能做到的。杀一个人容易,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救不回来了。我求你,别杀她。赶她出宫去吧,让她走得远远的,这样她就再也害不着我了,是不是?”
  四阿哥面上的严霜终于有了一些松动,沉思片刻,他开口道:“好吧,就依你。只是,我是为了你才会这样做。”
  晕头晕脑地回到我的那个小小的安乐窝,一心只想把自己狠狠地抛在床上,好让一颗经历了大起大落、饱受煎熬的心好好休息一下。不料推开门,却见神情潇洒的十四正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无力地呻吟了一下,天啊,今晚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和这位爷周旋。
  十四还未注意到我的异样,见我进来,高兴得不知怎样才好,兴冲冲地迎上来,一口气说道:“今儿听说你没事儿了,仍回来当差,真是高兴得不行。本想马上来看你,不想十哥他们偏拉我去吃酒,在席上我心里直惦记着你好不好,有没人给你脸色看,几次想走又让他们按了回去,所以直到现在才来看你。你,没事儿吧?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再敢欺负你,告诉我,十四爷还不一个窝心脚踹出他的五脏六腑来!”
  我留神注意到他的脸庞微微有些酡红,似乎喝了不少酒。强打起精神冲他勉强一笑:“我没事,十四爷早些回去休息吧。”
  十四这次发现我的脸色苍白,整个人儿看上去病恹恹的。他满怀关切地凑上来伸手就要摸我的额头:“你病了吗?我这就去传太医。”
  我忙拉住他:“别闹得大家不安宁,不然又有人要说我轻狂。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十四转过身:“那好,你早点休息。”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轻声提醒他:“天也不早了,十四爷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十四不放心地看着我:“你真的没事吗?我在这儿守着你,看你睡着了我才能安心。”
  什么!难道他以为我有这种嗜好,喜欢让一个大老爷们看着我睡觉吗?能睡着才怪了。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不要了,有人看着我反而睡不着。十四爷还是快回去吧。”
  十四依依不舍地看了我半晌,见我一点没有留他的意思,便极不情愿地踱到门口。
  看着他的身影,我突然想起了紫晶的话语:只有在十四阿哥那里,你才能把握住你想要的未来和幸福。多么诱人,多么美丽,我想要的幸福和未来!但,若爱,山鸡也美丽;若不爱,孔雀也不美。十四固然很好,可我偏偏不喜欢。只有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才会有未来和幸福而言。
  在十四即将推门出去的一刻,我硬起心肠咬咬牙开口了,虽然知道话一出口就会象一把利刃将十四刺得鲜血淋漓,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刺了下去:“十四爷,请你以后不要上我这儿来了。霁月虽然是下人,但毕竟还是个女儿家,让人看见十四爷在我房内出入,对霁月的名节会有大碍。如果十四爷是真心为霁月好,就请不要再来了。”
  说完我转身背对十四,不忍心也不敢去看他脸上的表情。过了良久,仿佛是一个世纪,才听见十四在我身后幽幽地说道:“我明白了。”随即开门离去。我跌坐在床沿上,两眼空洞地看着门外无垠的夜色。今夜,又将无眠。
  时间的书页翻开了崭新的一页,我马佳霁月终于以焕然一新的面貌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德妃还是一如既往地信赖我,仍旧让我寸步不离地贴身伺候她。失去了紫晶的琉璃等人对我虽然还是充满了敌意,但也不敢象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向我挑衅,琉璃和珍珠还能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玛瑙则是照旧对我不理不睬。翡翠仍是一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对谁都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因为感激她曾向我示警,我也尝试着向她表示我的谢意,也被她冷冰冰地挡了回来。四阿哥和十三还是整日忙碌着,但不管多忙,他每日都会差王禄给我送来一张小小的字笺,只寥寥数语,便可慰藉我那颗饱尝相思之苦的心。自那日后,十四真的没到屋内找过我,就连在外面遇上,他的目光也一直躲避着我,看得出他心中的痛苦。只是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注定了没有未来,不如让其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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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1 20:26:17 | 显示全部楼层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
  在流金铄石的七月里,连御花园里的那些珍禽异兽都懒洋洋地躲在树荫下、池塘边躲着阴凉。炎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只有树梢上的知了拉长了声音宣泄着体内的热量。
  这日午后,天边飘来了几朵乌云将火热的日头团团遮住,难得地送来了一丝凉风。德妃向窗外看了看,对我说道:“看来今日有阵好雨下。趁这阵儿还凉爽,霁月,你把我娘家送来的酿鸭舌给延禧宫送一些去,良妃和我提起过好几次了。琉璃,你和我往永寿宫走一遭,给荣主子也送一些去。”
  我看了看天上的乌云,劝道:“主子,看着就要下雨了,还是都由霁月去吧。”
  德妃笑了笑:“这天还这么呕着,下雨还早着了。永寿宫又近,几步就回来了,不碍事。你快去快回吧。”
  我只好答应着,用一个红漆镂花盒装了些酿鸭舌,出了长春宫,取路御花园,向延禧宫去了。御花园里的石榴花开得正好,一簇簇、一丛丛热闹无比,惹得无数团扇大的彩蝶在花间翩翩起舞。石榴因其多籽,故在紫禁城后宫内随处可见。在树下,几只白鹤迈开细长的腿,神气活现地在花下闲庭信步,间或用长长的红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或展开宽阔的翅膀在红花绿树下优雅起舞。
  来到延禧宫,早有良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玉钏迎出来将我引了进去。良妃显然是刚刚沐浴过,一头长发垂至腰间,光可鉴人。白皙的鹅蛋脸上微现红晕,端庄清致中平添了几分妩媚。一袭轻盈的纱衣披在身上,越发显得肌肤胜雪,不可逼视,当真是“淡淡梨花淡淡妆,素衣如雪自芬芳”。
  良妃见了我手中的漆盒,更是笑颜如花,道:“真是难为你主子还惦记着,回去替我多谢她,就说改日我要当面道谢。”我垂首一一应承了。
  良妃命玉簪上来将漆盒收好,又向我道:“你来得正好,早听闻你最会梳头。今日既然遇上了,当然不能放过你,来,替我好好地梳一梳。”
  我忙推辞道:“现放着玉簪、玉钏两位姐姐在,霁月怎敢班门弄斧。”
  玉簪笑道:“妹妹是怕我们偷师吧,你放心,我和玉钏绝不看上一眼。这样可行?”
  我也笑了起来:“哪能如此。良主子,请恕霁月斗胆了。”
  说完,我便上前去将良妃的青丝轻轻绾起。良妃的长发触手光滑细腻,真正如广告词所说的“如丝般柔顺,象牛奶一样润滑”,真不知平时是如何保养的。我替她松松地挽了一个苏州髻,又挑了一支翡翠盘肠簪斜插在发间。
  整好容后,良妃向镜里端详了良久,满意地点头道:“素雅而不失大气,不错。难为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奴婢一见到良主子就想起了‘玉作精神雪作肤’这句诗,所以就大胆给良主子上了这个梨花妆。”
  良妃转过身拉起我的手:“你真是个细心的孩子,难怪你们主子那样疼你,连我们八阿哥也对你赞不绝口。前几日我隐约听着你犯了什么事,我就想,霁月那孩子看着不错,决不会是那样的人。如今看见你没事了,我也就放了心。想来你们主子还不定怎样心痛了。”
  听着这样温柔体贴的一番话,我不由颇有些感动。但听见她提及八阿哥,不禁又让我提高了警惕。
  
良妃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我一番,道:“你这孩子倒有几分象我们家的观音图。多大啦?”
  郭络罗氏观音图,安亲王之孙,嫁于八阿哥为妻,在众多皇子福晋中乃是出了名的泼辣善妒,弄得八阿哥连个侧室都不敢娶,还一天到晚被人笑话他惧内。难道我就给人这么一个彪悍的印象吗?我低头回答:“奴婢今年十四。”却一边皱了眉暗暗打量自己:还好啊,在羁人所内大病一场,到底到如今也没恢复原样,怎么就会给人这种印象啊。
  良妃走到挂有湘妃竹帘的轩窗下,看着院中在风中滚滚起伏的绿浪,轻轻道:“十四,多好的年华,就象一朵刚刚在枝头绽开的紫薇,风儿吹过便在梢上迎风而舞。只是,你真的愿意就这样待在宫里,直到红颜老去,芳华不再吗?”
  她这席话似乎有感而发,象是问人,又象是自问。想她从紫禁城辛者库最底层,直到跻身妃位,这一路走来定也是相当不易,其中苦处与冷暖想必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吧。烛影落红摇泪碎,清弦弄月笑风痴。也许每每独处之时,也会望月长叹,潸然泪下,无限辛酸。
  良妃不见我回答,回过头看着我:“你怎么想?”
  我低了头道:“奴婢没有想过。”
  良妃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脸,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每到夏天就黑得似黑煤炭一般,连门儿也不敢出。真羡慕你们那样水灵的肌肤。毕竟是岁月不饶人啊。”
  玉钏忙笑道:“主子青春鼎盛,我们哪儿比得上。”
  我猛然想起靳晓梵以前经常自己做一些什么美白保湿面膜,似乎效果还不错,便开口道:“奴婢有个方儿叫‘白雪面贴’。将鸡蛋浸入酒中,密封罐口,28天后取出鸡蛋,每晚临睡前,以蛋清敷面,具可润肤白面、永葆青春。良主子如果不嫌弃,倒可以试一试。”
  良妃不觉喜上眉梢,道:“你这孩子就是伶俐,早听你们主子说过你有不少古灵精怪的方儿,倒挺管用。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当然要试一试。”她走近前,拉了我的手,问道:“我向你主子讨了你过来,可好?”
  我微微吃了一惊,支支吾吾地回答:“奴婢不好说。”
  良妃点点头:“倒也是,你们主子必定舍不得你。”她在房内走了几步,一只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弄不清楚这位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好瞪着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忽然间,良妃停下脚步,向我问道:“我求皇上把你指给八阿哥可好?”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几日我是走了什么桃花运,个个都把我当成抢手的香馍馍。前几日还见了我跟见鬼似的。我吞吞吐吐地道:“这个,奴婢不敢妄想。”我才不要和那个超级醋缸抢老公了,我只要我的四四。
  良妃却没有生气,仍是和颜悦色地道:“到底想要个什么结果,有时候也要好好打算打算。不然事情到了眼前可就来不及了。”总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但又说不上来。不过一句话倒点醒了我,我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窗外的乌云铺天盖地地滚滚而来,黑沉沉地压在紫禁城红墙黄瓦的上空。远远地听见雷声隆隆,大有乌云压顶城预摧之势。我忙向良妃辞别:“眼见要下雨了,容奴婢告退。”
  良妃便唤玉簪取来一把纸伞给我,道:“回去后别忘了替我多谢你们主子。”
  我满口答应着告退出来,才刚走到御花园,豆大的雨点便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眼见越下越大,天地间一会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银线的世界。那把小小的油纸伞完全当不住倾盆而下的大雨,我只好匆匆跑入一座凉亭,刚刚站定,抬眼就见长春宫的小路子带了几个人在雨中急急奔跑。我忙叫住他问道:“下这么大雨还到处乱串,出了什么事吗?”
  小路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也没什么。只是敬事房传话来,说今日紫晶要出宫去,让去几个人点点,别混带了宫里的东西出去。我们正是要去了。霁月姑娘,回来再和你说,现下怕耽误了差事。”说着,他便一头冲进雨雾中,须臾不见了。
  
一道金钩在天际闪过,将堆满了厚重乌云的天空撕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击穿了茫茫的雨幕。紧接着一个惊天动地的霹雳在头顶炸响,震得人的耳膜隐隐生痛。站在凉亭中,我的心里又是庆幸,又是难受。庆幸的是,四阿哥总算听从了我的建议,只是将紫晶逐出宫外,并未要她的性命,而紫晶也正好可以离开这个被她视为樊笼的紫禁城,投入外面那一片广阔无垠的自由天地。难过的是紫晶把一生中最美丽的年华奉献给了这座皇城,最后却在凄风冷雨中被人递解出宫,还被当成贼一样的防范。
  我正在暗自嗟呀,却见对面冒雨来了一队人,中间的赫然便是手拎包袱,面无表情的紫晶,身后紧跟着一个发辫花白的老太监,及两个虎视眈眈的嬷嬷。我忙撑开伞迎上去,对着那老太监赔着笑脸道:“公公,请通融片刻,容我和紫晶说几句话。”
  老太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只是个无品无级的下等宫女,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可不成,上头有命,错过了时辰我们可担待一起。”
  我早在肚子里把老太监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可脸上还得继续赔笑:“我只说几句话,保证不会连累公公和两位嬷嬷。”说着,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笑道:“公公和嬷嬷们打角酒喝。”
  那老太监接了银子,笑逐颜开:“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罢,我就冒个险,破个例,让你们说上几句,不过可要快些。”说完,他和两位嬷嬷转身走入凉亭去了,剩下我和紫晶在雨中面面相对。
  紫晶目光闪烁地看着我,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我知道一定是你去求了四爷。你就是心太好,又何苦救我这个不可救药的人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只是问道:“你出去后上哪里去?”
  紫晶摇摇头,茫然地看着前方:“我也不知道,也许回家乡去吧。其实到哪儿都比在宫里强。你真应该恭喜我。”
  冲她勉强一笑,见亭中的三人未曾注意到这边,我急急从腕上褪下一只翡翠玉镯笼在紫晶袖中。这本是德妃之物,她嫌玉色太深便随手赐给了我,现下我又将之转赠给紫晶。紫晶迷惑不解地看着我,我低声道:“拿着吧,手头紧时毕竟还可以换得几个钱救急。可别让他们瞧见了。”
  紫晶的眼里便有泪光点点:“霁月,我……”
  老太监的公鸭嗓子恰在此时响起:“好了,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我一把抓住紫晶的手:“紫……朗心,你一定要多保重。”
  紫晶点点头,也拉着我的手道:“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越是和你好的人,越是要注意啊。”见我不解其意,她还要说些什么,旁边的嬷嬷不住地催促,只好将话咽了回去,依依不舍地向顺贞门方向走去。
  我呆呆地站着,一直到紫晶一步三回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雨中,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这才怏怏地向长春宫奔去。
  踏入长春门,我还在想着,不知德妃一行人有没有回来?也不知淋到雨了没有?抬头看时,却见院里廊上人来人往,个个面色惶惶,仿佛出了什么大事。赶紧三步并作一步地奔到厅前,只见琉璃惊惶失措地从寝宫中跑出来,叫道:“快去请贺太医!再差人去请四爷和十四爷过来,快点!”
  我一把拉住她,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琉璃泪流满面地回答:“主子的痰症犯了,十分凶险,看样子很不好!”
  
  十、转侍十四
  我丢下除了哭泣什么都不会做的琉璃,一阵风似的赶入寝宫里。只见在那张雕有“群仙贺寿”图像、挂有海棠色百卉纱帐的紫檀床上,躺着满面潮红闭着眼的德妃,喉咙里咯咯有声,不耐烦躁地要抬臂撕自己的胸口,双手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在床边趴着刚刚回宫的十公主灼华,显然是听说德妃不好,连外衣都不及除下,就急急赶了进来,弄得地上湿淋淋的一大片。灼华此时正拼命地摇晃着德妃的身子,哭道:“额娘,我是灼华,你看看我啊!你别吓唬我啊!”小丫头也许想到了三年前生母敏妃去世时的情景,因此将德妃的胳膊抓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松手,这位慈母也会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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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1 22: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德妃一直活到了四阿哥登基以后,薨于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享年六十四岁。如此看来现在应该并无性命之忧,只是眼下的情景的确十分凶险。若那贺孟頫\不能及时赶来,恐怕德妃就真的会就此撒手人寰。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外面的大雨就象是谁在天下将一桶桶满满的水全部倾泻到了人间。又是一阵响雷滚过,震得每个人都心里发毛。这短短的几分钟仿佛有几百年、几千年那么长。
  突然间,我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在《乾隆皇帝》一书上所见,乾隆帝为富察皇后吸痰一事。望着在床上挣扎的德妃,我不由有些犹豫,毕竟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嘴对嘴地吸痰,那也太恶心了吧!正在踌躇间,德妃的呼吸越发粗重,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微微发出似叹息似呻吟的喘吁声。转眼看着窗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只有一片雨雾,也不知贺孟頫\太医到底能不能及时赶来?眼见形势紧迫,我把心一横,就权当是为了四阿哥,救他母亲一命吧!于是我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贵贱,一把拉起灼华,大声命令道:“让开!到你额娘耳边大声哭、大声叫,使劲摇她,一定要让她听见!”
  灼华被我声色俱厉的样子给唬住了,乖乖地移到德妃头前,拼了命地大声呼号:“额娘,别丢下灼华,灼华害怕!额娘……”
  我取出一方手帕蒙在德妃嘴上,将眼一闭,便嘴对嘴地猛吸下去。那德妃旁有灼华号啕催迫,上有我拼命吮吸,便使足了全身的力气狠命一挣,只听见喉间“嚯啦啦”地一阵响动,一口痰便涌了出来。
  我连忙捂了嘴站到一旁,被我这大胆、出人意料的举动吓得目怔口呆的琉璃忙上来将德妃扶起,在她背后一阵抚摩。德妃便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带有血丝、腥臭无比的浓痰来,极为舒畅地呻吟了一声。灼华在一旁破涕为笑,脸上兀自带着泪痕道:“额娘,你没事了!”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就向外面奔去。回身便看见十四正站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显然他已经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来不及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我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来到殿外,便搜肠刮肚地大吐起来,直吐得天昏地暗,头昏脑胀,就差没有连苦胆一起吐出来。直到无物可吐,我才软软地靠到了廊柱上,宛如大病一场、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委屈的泪水便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想我在21世纪也是娇生惯养的娇女一个,如今到了这低声下气地伺候人不说,还要做这样恶心人的事。虽说是救人要紧,虽说是为了他,但毕竟也太难为人了。
   一角青袍静静地出现在我眼前,抬头看去,却见十四那英俊的面容,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我:“你要不要紧?”
  我无力地摇摇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琉璃不知从哪儿取了一套干净的衣物出来,对我道:“此时贺太医正在为主子诊视。你的衣服都湿了,随我去换了吧。”
  我扶着廊柱站起来,刚刚迈步,便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十四眼疾手快一把搀住我,关切地探询地看着我。我冲他微微摇头,示意我并无大碍,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琉璃后面来到了供宫女们休息的偏厅外。正要推门进去,却听琉璃在身后叹道:“也不怪主子疼你,就你刚才那样,我自问做不到。从此我是对你心服口服了。”
  换过衣服,深深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感觉好多了,便开门出来,缓缓向德妃寝宫而来。远远便望见十四在廊上焦急不安地来回走动。一见我出现,他便快步向我走来。走到近前,他仔细端详我的脸色,见已不似刚才那样苍白,便长长地松了口气,上来不由分说地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我被他这样大胆妄为的举动吓了一跳,轻轻一挣想脱出他的怀抱,不料却被他抱得更紧。我只好说道:“十四爷,有什么话先放开奴婢再说,好吗?让人看见可……”
  十四却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不怕!”
  我提心吊胆地看看四周,还好此时人们都在寝宫内,外面并无一人,便说道:“难道十四爷忘了上次我说过的话?”
  十四的身子僵了一僵,终于放开了手。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郑重其事,眼睛里闪烁着热烈而真诚的光芒:“我知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只求能呆在你身边,看着你,守着你,就好了。”
  面对他放下皇子身份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纵是铁石心肠也无法拒绝,我只好对他轻轻点头,他便象孩子似地喜不自禁,只差没有欢呼雀跃。
  
走在通向寝宫的路上,十四紧紧地跟在我的身边。我向他问道:“娘娘现在如何?”
  十四道:“贺太医正在为额娘诊脉,四哥也赶来了。”
  听说四阿哥已经到了,我便加快了脚步赶到寝宫。一进寝宫,只见小小的房间里,水泄不通地挤满了人。长春宫的下人们几乎全部集中到了这里,密贵人也和阿淇赶了过来,此时正坐在床榻对面的紫檀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德妃。一名身穿八品文官鹌鹑补服官袍、头戴阴文镂花金顶戴、后插无眼蓝翎的太医正在为德妃诊脉。德妃面色平静、双眼微闭斜依在靠枕上。灼华坐在床边小凳上,一只手犹自紧紧抓着德妃的衣角。而背对门口站立的,正是我最想见到的四阿哥。听到脚步声,四阿哥回过头来,见到我,眸子里便有精光一闪。转眼见到紧跟在我身后的十四,眉头微微一皱,又转过头去。悄悄地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我赶紧悄不做声地站到了人群的后面。
  那贺孟頫\终于站了起来,回过身对着密贵人、四阿哥和十四行过了礼,开口道:“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我在一旁仔细地打量他,这大名鼎鼎的贺太医却很年轻,看样子不过三旬,两道浓眉之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想起在《雍正皇帝》上看到的,他为太子配制春药,后来又借为太子妃看病之名,替废黜后禁闭在咸安宫中的太子私传夹带。如此精明干练的主儿,到头来却也利令智昏,做出那样的蠢事。
  贺孟頫\唧唧歪歪地背了一大篇医书和药理,总的来说就是,德妃由于今日在从永寿宫回来的路上淋了雨,使得暑气攻心,命门之火冲积不得发散,痰气便不得畅。本来情况十分凶险,好在我及时把那口淤积在喉间、要命的痰给吸出来了,这才打鬼门关前拣了一条性命。当然他说的比我委婉好听多了。最后贺孟頫\总结道:“这十日之内娘娘不宜用油荤,不用参汤,吃稀粥,小葱豆腐,醋盐生萝卜丁儿,然后再服几剂消暑去热、平喘化淤的汤药,便无忧了。”
  四阿哥点点头:“那就去开方儿吧。”珍珠忙上来和贺孟頫\一起到外间开方儿去了。
  此时德妃睁开了眼睛,琉璃忙上前扶她坐直了身子。德妃在人群中寻找着,道:“霁月呢?在哪里?”
  我忙答应着从人后走出来,德妃道:“走到我跟前来。”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走去,一路上众人火辣辣的目光烙得我背后生痛生痛的。走到德妃身边,德妃拉起我的手:“好孩子,你又救了我一次。可让我怎样赏你呢?”
  我摇摇头:“回主子的话,刚才也是情势所迫,霁月才胆大妄为,出此下策,主子不怪霁月没规拒,霁月就感恩不尽了,实在不敢要什么赏。但,霁月有一事要求主子。”
  德妃秀眉一挑:“说来听听。”
  我向四周扫了一眼,低下头道:“霁月只求主子答应霁月,不管何时何地,不管何人,都别把霁月今日的所作所为说出去,毕竟有违宫规,传出去不太好。”
  密贵人笑了起来:“姐姐,难得这孩子这样懂事,你就答应了吧。”又转向我道:“你放心,我是第一个不说的。”
  德妃点点头:“你们可都听见了,今日之事一个也不许往外传。”众人齐齐应道:“啧!”抬起头,正好迎上四阿哥的目光,只见他的脸上隐隐带有一丝笑意和赞许,我向他眨眨眼,忙又低下头去。
  这时,贺孟頫\将开好的药方儿递了进来,十四接在手中看了看道:“也是些平常的药,拿去给院使们看看,就照方儿抓药吧。”
  小由子忙上来接过药方儿,答应着去了。
  这是,外面有人唱道:“万岁爷驾到!”话音未落,就见身着绛色两则团龙暗花缎常服的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
  

康熙此时已年近五旬,但精神熠熠,望之仍象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满屋的人俱都跪下迎接:“恭迎万岁!万岁爷金安!”康熙摆摆手:“都起来吧。”床上的德妃便挣扎着要下地迎接,被康熙按住:“你就别起来了。”
  德妃居然象怀春少女一样飞红了脸,轻轻道:“那可成什么样子?”
  康熙深深地凝视着她:“下不为例就是了。听说你不好,我急着就赶过来了。现在感觉如何?”
  德妃一笑:“都是他们大惊小怪,我这儿可不好好的吗。”丝毫不提适才的凶险。从这夫妻二人的问答中,可以看出德妃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倒真是非同一般,可以说得上是故剑情深。转眼看见密贵人脸上似乎有些异样,但转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与世无争的笑容。
  我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些后宫嫔妃们谁不希望自己是三千弱水中唯一的一瓢饮,是这云集三千粉黛的紫禁城中,皇上瞬间凝眸时的唯一焦点。曾几时,也曾喜上眉梢,怦然心动,在豆蔻年华,桃之夭夭,宜其皇家。在一袭红巾之下怀着颗忐忑不安的心,等着那掌控天下的手来揭开自己的盖头。到头来还不是彻夜空盼,秋水望穿,那殷频顾盼的人儿却不知憩歇在何处。就算是得到皇上隆重地眷顾,也不过是占据了那浩瀚心宇的一方之隅,还是黯淡了海棠般娇艳的容颜,滋长了如蛛网一般牵长难断的秋愁,沦为这紫宸皇居中精美致极的摆设。只有那一夜时的青涩和缠绵、激动与缱绻,和那浓得化不开的鲜红,成为要用一生去慢慢咀嚼的回忆。
  把目光投向一边不语的四阿哥,想起他最终将登上皇位、坐拥天下,最终也将三宫六院、美色如云,仿佛就看见了那时的叱咤风云、,尊贵荣华。我不由地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就算紧靠在你的怀里,我还是不能独占你的心。即使咫尺的贴近,却仍然有着天涯的距离。还是说我这一双手只能搂住当下的眷恋,终是得不到一个天长地久。我在不知不觉中长长地叹了口气。
  康熙此时正对着跪在正中的贺孟頫\说道:“今日多亏你及时救了德妃一命。朕就赐你单眼花翎,封作太医院副院使,外赏白银百两。”
  这样一来贺孟頫\便从一个八品太医,一跃成为从四品的太医院副院使,那白银百两抵得上他一年的俸禄,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只喜得他不住磕头谢恩。只看得我眼红心跳,若不是我怕过于招摇,生生地把个救主的名声让给了他,这赏赐还少的了我的一份吗?我脸上丰富的表情全都落入了四阿哥的眼里,他冲我威胁似地皱起了眉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毫不客气地回瞪他一眼,扭转头,却见十四正微微含笑地看着我。恰在这时,德妃又火上浇油地说:“眼见中秋快到了,霁月,把我的那套攒心梅花什锦套盒拿给贺太医,这个节下摆着再好不过了。”
  我不情不愿地去取了套盒出来,递给贺孟頫\:你小子也太好命了吧,升官发财全让你摊上了。贺孟頫\更是把头磕得山响:“奴才谢德妃娘娘赏赐!”
  康熙微微一笑:“好了,你起来吧。”又向着侍立一边的密贵人说道:“你也在这儿。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总也没去看你,你那个气喘的毛病可曾犯过?”我在心底惊叹:康熙老儿真是用心良苦、面面俱到啊!是他对这后宫每个女人都用情致深,还是这些个女人没有一个能真正走入他的内心,在他看来都是一样?
  密贵人却感动地不得了:“多谢万岁爷记挂。如今我也是吃贺太医的药,一直还未犯过。”
  康熙又将炯炯的目光投向今日中了头彩的贺孟頫\:“今后这长春宫的平安脉就由你来诊吧,可要小心当差哟。”贺孟頫\忙低头“啧”了一声。康熙道:“你手上拿的可是方子?快下去抓药吧。”德妃也说道:“霁月,你送贺太医出去。”我应了一声,眼角睄见阿淇正浅笑吟吟地看着我,不知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想起紫晶临走前再三嘱咐我的那句话:“越是对你笑得甜的人,越要注意……”心中不由一凛,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荒唐的念头:我和阿淇是可以过命的朋友,如果这样也有诈,那这紫禁城中还有谁值得信任?
  心有不甘地走在贺孟頫\的身后,恨恨地看着他那简直要飞起来的身影,更是让我的心痒痒无比,天啊,唾手可得的金银珠宝就这样与我擦身而过,白白便宜了这小子!真恨不得上去扯住他大叫:“见者有份,快快与我分一半!”一方面又止不住地哀叹:“这还是那个仗义疏财的胡霁月吗?什么时候也这样贪财起来!”
   不妨贺孟頫\突然转过身来,一眼瞥见我脸上不加掩饰的嫉妒之色,他期期艾艾地开口道:“今日之事多亏了霁月姑娘,不然下官难辞其咎,万万得不到这样的赏赐。霁月姑娘如不介意,下官愿将这些物品全部送与姑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我被他吓了一跳,难道我就表现得如此明显吗?赶紧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对着贺孟頫\嫣然一笑:“贺太医说哪里的话,万岁爷的赏赐岂是可以私自转送他人的?而且霁月今日什么也没座,德妃娘娘之所以化险为夷,全是因为贺太医医术高明之故。得此赏赐贺太医当之无愧。”
  在我说这话时,贺孟頫\一直在细细地打量我,见我说完,马上道:“请恕下官唐突,敢问姑娘以前是否有过吐血之症?”
  我想起在羁人所里吐出的那口淤血,便点点头。贺孟頫\道:“这就是了。这事可大可小,需得好好调理,待下次下官为姑娘配制一些平气活淤的丸药,吃下便无大碍了。”
  我淡淡地谢道:“如此便多谢了。”送走唠唠叨叨的贺孟頫\,回身就见四阿哥非笑似笑地站在身后。
  
颇有些意外,我款款走到他面前,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让人感觉我只不过在向四阿哥回话而已,对着他微微一笑:“你怎么出来了?”
  四阿哥冷冷却又霸气十足地道:“不来怎么能看见你和别的男子这样亲昵!以后不许用那样的眼神看别的男人!”
  我顽皮地向他眨眨眼:“难不成你是在吃醋?”
  四阿哥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故意长叹一声,皱起眉头,装成一副十分幽怨的样子,说道:“他说我年纪轻轻就有吐血之症,大概是活不长了,可是被你活活气死的。还说要给我配药丸,我能不巴结着点吗?”
  四阿哥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语气中透出些焦急:“有这么严重吗?不如我再请个太医来替你看看?”
  我“噗哧”一笑:“没有啦。贺太医说吃了他的药就没事了。”
  四阿哥严肃地点点头:“贺孟頫\的医术不错,既然他这么说了,应该无妨。你就先吃他的药看看吧,他这人该是信的过的。”
  我对着他行礼道:“奴婢遵命!”
  四阿哥向我注目了片刻,才柔声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才能风风光光让我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虽然满心欢喜,但还是止不住绯红了脸,我对他轻轻地“呸”了一声:“人家说了要嫁你吗?我才不愿意了!”
  四阿哥笑了笑:“好了,我要走了。你先进去吧,让我在这儿看着你。”
  将要踏上台阶之际,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四阿哥仍在院中遥遥地注视着我。在他身后,被雨打落了一地的紫薇花宛如一条紫色的地摊,蜿蜒着向外延伸。雨过初晴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的清香,和一股花粉的甜香。在那玉树临风的身影周围似乎有一种紫色的氤氲在缓缓地流动。这所有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在此时的我眼里看来,仿佛是在预示着一个更加美好的明天。事隔多年后再来回想,却不幸被我一语成谶,而这副画面居然成为我心中隐隐的伤痛。
  那日后,在贺孟頫\的精心调理和我等的悉心照顾下,德妃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健康。只是从那以后,康熙的身影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长春宫。贺孟頫\果然为我配制了几味丸药,服下去后的确觉得胸中舒畅许多。自那日救了德妃一命,德妃对我更是青睐有加,而琉璃等人居然再没有象以前那样对我冷嘲热讽,却是和和气气、客客气气。翡翠仍是对我不冷不热,反倒让我对她肃然起敬。
  这日傍晚,良妃带了玉簪,袅袅婷婷地走入长春宫,来探望德妃。两人在较为宽敞通风的花厅坐下,良妃不住地打量着德妃:“看姐姐的气色,如今可是大好了。那几日可是吓得我不轻,生怕姐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德妃微微一笑:“难为妹妹挂念。”
  良妃手摇团扇道:“岂止我一人,万岁爷那几日不也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姐姐身边。这几日本来万岁爷心里也惦记姐姐,但实在朝事太多,每日四更就起身往乾清宫去了,才没来看望姐姐。”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康熙这几日都歇在延禧宫中。
  德妃脸上丝毫不动声色:“我们这样的人儿怎值得让万岁爷分心。倒是妹妹,可要好好照顾万岁爷,别让他累坏了身子。”
  良妃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
  德妃向良妃脸上觑了半晌,问道:“怎么这几日妹妹的肌肤越发显得水灵了,可是寻得了什么仙方吗?”
  良妃笑着向我一指:“可不是仙方吗?还是上次霁月告诉我的一个什么‘白雪面贴’,一试之下果有奇效。姐姐,霁月这孩子又机灵又聪明,我安心要向姐姐讨了她去,可又怕姐姐不舍得。”
  德妃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我,淡淡地道:“可不是舍不得嘛,离了她我连觉都睡不安稳。”面对几道灼人的目光,我只好扯着嘴巴笑了笑。好在良妃再未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转而说起别的事情去了。
  送走了良妃,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德妃令琉璃从柜中取出一幅长卷,挂在墙上,就着烛光细细地端详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看德妃如此郑重其事,难不成是什么名家真迹不成?凑近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位身着月白色上衣,下穿一袭水泻石榴裙,裙摆上绣有折枝梅花,站在一株海棠下、正踮脚去嗅那红花的妙龄少女,那少女明眸皓齿,眉目间却和德妃一模一样。卷上却有康熙的御笔:“祗恐深夜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才注意到,在那画上,正有一轮明月挂在枝头。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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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1 22:15:52 | 显示全部楼层
德妃幽幽地自言自语道:“这是我刚进宫那年皇上送给我的。那年我才十三岁,什么都不懂。可皇上偏偏说最喜欢我什么都不懂、睁着一双眼睛全心全意依靠他的样子,还说让我就这样下去。他就画了这幅画给我,要我天天看着……”语气中满是已逝去的似水年华的追忆。我和琉璃俱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德妃转过头,目光迷离地看着我:“琉璃,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和霁月说说话。”琉璃答应了一声,垂手退下。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德妃,德妃把目光又投向墙上的少女,在一明一暗烛光的照映下,那少女翩翩如生,几乎要从画中走下来。
  德妃突然问道:“霁月,你可有十四了吧。”
  我乖乖地应道:“是的,主子真好记性。”
  “我进宫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真是岁月不饶人,如今我也老了。”
  我忙笑着道:“主子说哪里的话,主子可不老,依我看就连良主子、密主子、端主子、成主子她们都比不上您。皇上待您不也非同一般,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德妃冷笑了一声:“什么非同一般?想起你来了,就是得宠,想不起来,便是失宠。岂不闻‘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看遍周遭,莫不是应了这句话。”
  从来不闻德妃说过这样犀利尖锐的话,我不禁诧异地看着她,只见她一脸的淡然和冷峻。沉默了片刻,德妃放缓了语气向我说道:“霁月,如今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你为我去做,你可愿意?”
  我心中暗暗思忖:难不成她想要我帮她把康熙老儿的心夺回来?天啊,她以为我是谁啊,能象姚明那样,在篮下以一敌五,轻轻松松上篮得分。这后宫的女主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刀、枪、剑、戟,全套的武艺,我寡不敌众,怎能是她们的对手。
  德妃却并未注意到我的犹豫,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也不难。我只是想让你替我去看着十四,替我好好照顾他,别让他闯祸。”
  我更是口呆目钝,满腹狐疑地看着德妃一言不发。德妃过来拉起我的手:“我知道很难为你,要你去照看那个混世魔王。其实十四阿哥向我讨了你几次,我都因为舍不得你不肯放你去。如今你救了我两次,在这宫中我最信任就是你。所以只有把十四拜托给你了。”
  我嗫嚅了半晌,道:“我,我舍不得主子。”
  德妃笑了起来:“你还是我长春宫的人,没事的时候尽可过来。只是十四阿哥在宫里的时候,你去替我看着他就好。”
  我踌躇不语,德妃有些不耐烦起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好了,就这样定了。你明日就过去吧。”
  我只好勉强地应道:“是,奴婢遵命。”
  第二日清早,我辞别了德妃,独自一人向十四居住的养性斋走去。养性斋位于御花园西南,始建于明代,原称乐志斋。养性斋为两层楼阁式,楼上正中悬康熙帝御笔匾:“飞龙在天”。楼下正中悬匾“居敬存诚”,北楼下东向匾曰:“悦心颐神”。斋前叠石环抱,建有曲流馆,乃是让在养性斋中伺候的宫女们起居所用。
  迤逦来到养性斋前,见十四身边的贴身小太监秦福儿正伸长了脖子在门前张望,一见到我,马上满脸堆欢地迎上来道:“谢天谢地,可把姐姐盼来了。”
  我奇怪地问道:“你知道我今日要来?”
  “昨个儿晚上德主子就差小路子来传了话,说派了姐姐过来,要我们以后都听姐姐的。”
  我微微一笑:“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替主子做事。十四爷可在?”
  “十四爷一早就上朝去了,照说要快到晌午才会回来。”
  我点点头,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不用这么早去面对十四。
  秦福儿殷勤地说:“姐姐的房间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不如这就去看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马上让人改过来。”
  我忙多谢他的好意:“多谢公公替霁月想的如此周全。只是霁月仍是长春宫的人,还要上那边伺候德主子,恐怕不会在此居住。”
  秦福儿笑道:“那不妨,多个歇息的地方也好。那我就带姐姐四处看看吧。”
  楼下有一间明间,一溜摆着几张黄花梨透雕靠背攻瑰椅,乃是十四会客的地方。旁边几间耳房是供下人们歇息的房间和十四用饭的饭厅。楼上是十四的私人会所,却是卧室和书房。推开书房的门,一眼便望见靠墙的一架大书柜,里面满满地摆着书本。书柜前的一个什锦隔上琳琅满目地放着一些做工精巧的摆设,最让我惊奇的是一座珐琅彩开光人物螭耳瓶,上面居然绘着一个坐在大树之下的西洋女子。一张长长的书案上摆着笔架和一个黑漆牙雕梅花笔筒,放着大大小小数十枝毛笔,案旁有一支一人多高的掐丝珐琅缠枝莲座万寿字云龙烛台,地上的掐丝珐琅八宝纹长方熏炉里正袅袅地冒出青烟。看来康熙的确十分疼爱这个儿子,赐给他的都是些罕见的宝贝。
  秦福儿向我道:“姐姐在这儿看看,我先去照看着,预备爷回来。”
  剩下我独自一人站在房中,从未想过居然会如此地走进十四的生活,就象一个未经主人允许就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心中有些惶惶。慢慢走到书案前,见案上叠着几张宣纸,拿起一看,居然全都画的是我。看着纸上或站或坐、或笑或愁的自己,想像着画这些画儿的人当时的心情,不禁也为他的一片痴心而动容。
  外面传来秦福儿的笑语:“爷,好叫您见一个人,您一见了,就什么愁都没有了。”
  书房的门应声而开,长身玉立的十四出现在门口,满面惊喜地看着我。
  命运之神就这样推动着命运的车轮,让两条原本平行的生命之线从此汇合,息息相关,纠缠不已。
  
十一、中元之夜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宫里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甜甜的桂花糕的味道,预备着今晚在御花园内举行的皇家家宴。那久违的香味勾起了我对家乡和父母的回忆,但也只好“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了。
  如今我已经来到十四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可他什么都不要我做。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自有他从小贴身的秦福儿、秦寿儿带着一般太监去打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原本分配在养性斋看房子的宫女湖雪、峦翠,自养性斋划归十四居住后,她们也转而伺候十四,但只是做一些粗活,并不贴身服侍。十四只要我时时刻刻地待在他身边,陪他看书、陪他写字、陪他会客,还非要我搬到紧挨着他卧室的房里居住。在向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最好每天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你,那样我的心才有着落,不至于空荡荡的。”
  我委婉地拒绝了他:“可是我毕竟还是长春宫名下的人,可不能撇开不顾啊。不如我每晚还是过去住,一大早就过来服侍爷起床,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十四想了想,点点头:“说的也是,那就还是不搬吧。”
  我在心底窃笑:他哪儿知道我的小九九,住在养性斋想见四四一面可太不方便了,就连递个小纸条也嫌人多碍事,哪有在长春宫自在。只是苦了我每晚候十四歇下后再回长春宫,天不亮就得往养性斋赶,生怕去晚了。每日如果十四不在宫中或没有什么事情,我便仍旧回到德妃身边,就是希望能多见四四几眼。
  眼下中秋已到,宫中各处都照样有节下的赏赐和份例,左右无事,我便自告奋勇地带了湖雪往内务府去领东西。走至御花园,见花圃中一片耀眼的红色,却是开得正盛的千日红正在微风中摇曳,艳丽的花朵如火球一般。不由想起那晚德妃说过的话,在心底一阵冷笑:都说‘花无百日红’,偏生你就要叫‘千日红’。抬头看处,只见那贺孟頫\迎面而来,此时的他早已换上了四品云雁补服官袍,头戴单眼孔雀花翎。
  贺孟頫\见了我便快步赶了过来,我向他福了一褔,笑道:“给贺大人请安。”
  贺孟頫\如释重负一般地长舒了口气:“给让我找到你了,估摸着姑娘的药也该吃完了。那些化淤的药不用再服了,这是下官另配的温补之药,饭后用黄酒化开服下,对姑娘的身体大有裨益。”
  我含笑接过他手上的一个红漆木盒:“有劳贺大人了。”
  来到内务府,吩咐了湖雪去领养性斋的份例,自己便去寻瑞英姑姑。远远地看着姑姑正站在台阶之上,手拿一件书本样的事物对着院中一群宫女模样的女孩儿点名。我悄悄地掩过去,在她耳边大喊一声:“姑姑!”
  瑞英姑姑被我唬了一跳,转过头见是我,便笑骂道:“就知道是你。我现下正忙着,可没功夫理你。”
  我看着那些女孩儿,问道:“这些是今年内务府选进来的宫女吗?”
  瑞英姑姑头也不抬:“可不是吗。看着她们,就想到了一年前的你们。”
  我心里也百感交集,看着那些对宫中生活充满了好奇和憧憬的女孩儿们,也不知里面是否另有一个霁月、阿淇、兰珺……
  正在这时,一个小宫女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她身材瘦削,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在这群宫女中尤为突出。
  瑞英姑姑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也笑了起来:“很象你吧?”
  我握着那个红漆木盒笑道:“姑姑对她可要手下留情哟,可不是个个都象我这样胆大皮厚,禁得住吓的。”
  瑞英姑姑咬着牙在我额头上戳了一指:“死贫嘴!对了,这是什么?”
  我举起木盒摇了摇:“是贺太医给我配的药丸。”
  瑞英姑姑的眼睛一亮:“哪个贺太医?”
  “就是贺孟頫\,他如今已是从四品的太医院副院使。”
  瑞英姑姑便不再说话,呆呆地望着庭中的人群发怔。这时湖雪已经领着几个小太监搬了东西过来,我忙向姑姑辞别:“姑姑,等忙过这阵,我再来和你说话。”走出百步之外,回头看时,姑姑还伫立在台阶上,映着秋日的阳光,宛如一个金色的剪影。一路上我便在心中思忖:那贺孟頫\到底是姑姑的什么人,怎么姑姑一听他的名字,素日镇定从容的一个人就改了样儿呢?又惦记着那个青涩懵懂的小宫女,不知她会被分配到何处去,是否禁得起这宫里的暗流险涡?

刚刚走到养性斋楼下,将东西交割于秦寿儿,正看着他带人将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去。冷不防有人在我肩上一拍,回首就见笑盈盈的兆佳雅弦,她是奉召入宫陪淑惠太妃过节,身后站着灼华、十五、十六三个精灵古怪的小人。我满面堆笑地向他们行礼:“给十公主、十五爷、十六爷请安!”又站起身向雅弦问候:“雅弦姑娘好啊。”
   雅弦点点头:“多日不见,说你又做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可真不得了。”
   我脸上一红:“好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正说着,秦寿儿喜颠颠地捧着个东西过来,道:“姐姐看看,这是个什么爱物儿?”
  我和雅弦就秦寿儿手上一看,却是一件镂雕金蜂蝶牵牛花纹金葫芦,是用来摆放好看的装饰。雅弦“啧啧”点头:“真是皇家的东西,连个葫芦也做的这样精巧。”
  秦寿儿接口道:“姑娘还没看见我们爷屋里摆的那件松树花卉瓶景,也是皇上御赐的,那才叫稀罕了。”十四的卧室里的确摆有一件双耳活环金瓶松树花卉瓶景,瓶腹前嵌翠竹,后嵌桃枝,两侧各嵌菊花、蜻蜓、兰花、飞鸟纹。瓶中以碧玉叶松树为主景,蜜蜡藤萝花垂挂于树间。树下衬有青玉叶、芙蓉石花瓣的月季及白玉兰花。湖色松石花纹与錾金瓶体相互辉映,富丽堂皇。宫中别处倒是少见,越发显得康熙对十四与别不同。
  我见秦寿儿一个劲儿在此炫耀,生怕灼华等人心里不好过,忙对他说:“你还不拿进去好生放着,大节下的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果然灼华便嘟起了珊瑚般红润的小嘴:“皇阿玛就是偏心,给十四哥的全是好东西。”
  雅弦向她额上一点:“你想要的那对羊脂玉梅花瓶,难道皇上没给你吗?可不能太贪心了。”
  灼华满不在乎得冲她挤挤眼,一边的十五却大声说:“好男儿有鸿鹄之志,岂会沉迷于身外之物,而玩物丧志。我才不稀罕这些了!”
  雅弦微微一愣,转过脸来向我眨眨眼。我和她俱都忍不住悄悄发笑。过了一会,我强板起脸向灼华道:“你不好好带着爷儿们呆着,又到处乱跑,仔细我告诉德娘娘去。”
  灼华拉过十六:“是他说好久没听你讲故事,硬求了我带他来找你。”又逼着十六道:“你快说是不是?”
  可怜的十六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只好苦着脸点头称是。灼华还不满意他的反应,恨恨地扯着他不放。我实在看不过未来的庄亲王,大清朝的肱骨之臣,遭受如此待遇,忙老实不客气地将灼华一把拉开,道:“要我讲故事也行,但是我先得检查前几日教给你们的功课,你们做得可好?”
  灼华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说道:“在这里吗?”
  我强忍着笑点点头。雅弦不明就里地看着我俩,我冲她挤挤眼,嘴上催促道:“快呀。不然我可走了。”
  灼华万般无奈,只好不情不愿地举手扭胯,偷声细气地唱起了:“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咋见如此声情并茂的歌舞秀,把雅弦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不停地向我投来惊异的目光。我冲她笑笑,津津有味地欣赏和硕敦恪公主版的《健康歌》。一边的十六也在偷笑,只有十五还煞有介事地看着。好容易一曲终了,灼华忿忿地瞪了瞪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的十六,可怜巴巴地向我道:“好姐姐,这样行了吧?”
  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错。”又一指正在抹去笑出的眼泪的十六:“还有你!”
  十六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苦瓜脸。他向四下看看,只见灼华正幸灾乐祸地等着好戏上演,情知难以幸免,只好乖乖地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状,宛如牙痛患者,闭起眼睛,声嘶力竭地喊道:“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
  我不由大喜,赞道:“对对,就是这个感觉!”
  一边的雅弦大摇其头:“能让堂堂公主皇子为你如此歌舞,霁月,你大概也是大清国第一人了。不过要是让人看见可不得了啊。”
  我拍拍手让满脸通红的十六停下来,对雅弦说道:“没有付出何来收获。我们这是等价交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底事。”
  灼华便带着两位小爷围了上来:“霁月姐姐,现在可以讲了吧。”
  我带着他们在一处石桌边坐下,娓娓讲来:“传说在很久以前,在东海的扶桑树上住着十个太阳……”灼华便捂起了耳朵,娇嗔道:“不听,不听,我要听从未听过的!”
  我只好略为想了想,重新讲道:“从前,有一个富人的妻子得了重病,在临终前,她把自己的独生女儿辛蒂蕾拉叫到身边说:“乖女儿,妈去了以后会在九泉之下守护你、保佑你的。”说完她就闭上眼睛死了……”
  灼华睁大了眼睛,紧张地握住雅弦的手,连雅弦也怔怔地等候着下文。
  “一阵烟雾过后,灰姑娘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一套象太阳一样耀眼的金衣,尤其是脚上的那双水晶鞋,发出象星星一样的光芒。仙女对灰姑娘说:‘你一定要在午夜离开,不然你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
  “辛蒂蕾拉拿起水晶鞋穿在脚上,鞋子穿在她脚上就像是专门为她做的一样。王子走上前仔细看清楚她的脸后,认出了她,马上兴奋的说道:‘这才是我真正的新娘。’王子把穿上一双水晶鞋和漂亮衣服的灰姑娘扶上马车,他们在皇宫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灰姑娘的故事讲完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那个来自异域的童话故事把他们带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小丫头灼华的眼里充满了如梦如幻的神情,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半晌,她才开口向我道:“世上真的有那样一双水晶鞋吗?”
  我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又像上次《吉祥三宝》那样给我惹出事来,忙道:“没有没有,这只不过是我没事编来玩的。”
  十五猛地一下站起,冲雅弦宣告:“等我长大了,一定要送一双水晶鞋给你,然后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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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2 11: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雅弦掩口一笑,随口说道:“好啊,我可等着。”
  我吃惊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十五,见他一脸的郑重,不由在心底啧啧称奇:古人就是早熟,十岁不到的小屁孩还懂得什么情啊爱的。但看十五的样子好像又不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信口开河,难不成十三的情敌竟会是这个小他七八岁的小家伙。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见雅弦、灼华等人都敛容站起,仿佛在我身后站着什么可怕的事物。回过头却看见不苟言笑的四阿哥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我身后,我哀叹了一声:“为什么老给我来这一手突然袭击?”但也只好站起身向他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
  四阿哥的目光看似无意地在我脸上一扫,转向灼华斥道:“大节下的到处乱跑,长春宫现在正翻天覆地地找你了。还不快去!”
  灼华素来最怕这位冷面四哥,他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如今听他如此一说,赶紧应道:“是,我这就过去!”又悄悄一拉十五:“还不快走!”三人便一溜烟地飞奔而去。
  雅弦不待四阿哥开口,好像猛然想起什么要紧事一般,急急向四阿哥道:“民女突然想起太妃娘娘还等着奴婢选衣裳样子,民女这就去了。”
  四阿哥很漠然地点点头。目送雅弦远去,我回过头向他道:“总觉着雅弦似乎知道什么。对了,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四阿哥仍是一副冷冷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来了也不久,但也正好听见你说什么灰姑娘、水晶鞋的。早叫你别老是这样别出心裁,看来也让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向他嘻嘻一笑,忙岔开话题:“今日晚上的家宴,你可会带弘晖一起来?好久不见他,心里挺惦记的。”
  四阿哥却不答,上前一步,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晚上可想象那个灰姑娘一样,坐着马车去参加什么舞、舞会?”
  我 瞪眼咋舌,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是出自四四之口。而他却继续在我耳边说着:“晚上不要去御花园,呆在自己的房里。我让王禄来接你。”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命令。
  我故意打趣他:“难不成你也有什么水晶鞋送我?”
  四阿哥轻轻一笑:“等我娶你过门的时候,一定会送你一双水晶鞋做聘礼。”
  我向他微啐一口,四阿哥越发笑得开心起来。随即又再三嘱咐:“一定记住了,是王禄来接你。”说罢转身欲走,我忙叫道:“四爷!”
  四阿哥回身见我一脸的不安,便柔声安慰我道:“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只是要瞒着十四,别让他知道了。”
  回到养性斋,因为心中藏有这样一个秘密,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晌午时分,十四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一进门便一连声喊饿。我忙让人上御膳房传饭,就拿出几碟宫制小点心,让十四先充充饥。十四连手都不及洗,就狼吞虎咽地塞了几块进嘴里。我抿嘴笑道:“怎么就饿成这样呢?”
  十四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说:“本来皇阿玛是要留饭的,但我心里惦记着你,觉着有你在身边,似乎吃着也香些。于是就赶了回来。”
  我不觉有些讪讪,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有些不敢面对蒙在鼓里、兴致勃勃的十四。好在这时秦福儿带着人传了饭进来,我忙去安排十四用饭。十四一边吃着,一边偷眼打量着我,见我面色有些不自然,便停箸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猛然惊醒,忙支吾道:“奴婢在想晚上的赐宴,爷要穿什么衣服才好。”
  十四笑了笑:“和你说过多次了,别老‘奴婢、奴婢’的跟我来这些虚套。穿什么衣服,你做主就好。”说这话时,他象一个丈夫看着心爱的妻子那样,全心全意地信赖我。
  我有些慌乱地躲开他炙热的目光,说道:“那就是四执库才送来的那件玫瑰紫团龙长袍吧,显得精神。”
  十四“嗯”了一声,又道:“你也要给自己选一件,预备晚上和我一起去。”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成!”见十四诧异地看着我,忙解释道:“我今天一早起来就有些头晕,晚上想早些歇息。”
  十四放下碗筷,伸手摸上我的额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
  我勉强笑着摇摇头,拨开他的手:“不用了,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
  十四紧紧地盯着我:“那好,你可要好好休息,不许再操心别的事了。”
  一轮清亮的明月终于升上了天空,清清薄薄的,洒下一地月辉。宫中各处的灯笼几乎同时亮起,连庭院中的花树上也挂满了美丽的花灯,天上地下,遥相呼应,让人恍惚置身梦境之中。宫里到处走动着花枝招展的如花美眷,疑是月宫中的嫦娥终于耐不住清冷的寂寞,悄悄地落入了人间。
  养性斋上,为十四换好衣服,挂上玉香囊,送他到了楼下。十四终是不放心地回身嘱咐再三:“你就去歇息吧,有什么不舒服可别硬撑。我一会去看你。”
  我向他微微一笑:“我没事的,爷尽管去吧,别老惦记着。”十四终于带了秦福儿等人去了,走出多远了,还在不住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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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3 13:12:47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长春宫内,只见宫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老太监在各处值夜,看来德妃早带着灼华往御花园赴宴去了。进到小屋,止不住地心焦,一分一秒都象一年那样长。不停地向窗外张望,只看见一片乌黑的夜色,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怀疑起来:难道是王禄被人绊住了,脱不开身?还是临时有变故?在心急如焚的等待中,终于外面传来了王禄的声音:“霁月姑娘在吗?”
  我忙打开门:“请王公公屋里说话吧。”
  王禄毕恭毕敬地道:“多谢姑娘,还是请姑娘这就跟我走吧。”
  我应了一声,回身将床上的纱帐放下,吹熄烛火,将门扣上,给人一个我已经睡下的假相,以免十四真的如他所说那样跑来看我。接过王禄递来的一个红漆食盒,不放心地回头看看那扇漆黑一片的窗户,为什么我的心总感觉有些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从长春宫向西走,避开御花园,取道西华门,照例被门前侍卫拦住盘问一番。王禄笑道:“列位辛苦了。这是太妃娘娘们赏给四阿哥府上家眷的月饼和果子,麻烦各位放行。”
  为首的侍卫向我打量了几眼,看了看我手中的食盒,也笑了起来:“那是那是!”向后挥手道:“放行!”
  王禄连声道谢,又道:“等会儿完了差事,小人还要进来的,也麻烦这位官爷到时通融一下。”
  顺利地来到宫外,我深深地呼吸着宫外自由的空气,感觉真是舒畅无比。走出几步,就见一辆青帐马车正静静地等候在那里。一身蓝布长袍的四阿哥便从马车里出来,对着我伸出手来,微微而笑。
  终于和心上人肩挨肩、腿并腿地坐在了马车里,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心里便象揣了一只小鹿一样,止不住地怦怦乱挑起来。四阿哥微笑着看着我,一只手便伸过拉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抬起头来,只见一双明亮的黑眸好似天上璀璨的星星。仍不住掀起一角窗帘向外看去,只见满大街都是吃过团圆饭出来赏月的人们,三五成群,有的手持桂花枝,有的提着兔儿灯,还有不少顽童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惹得娘亲拉长了嗓子呼唤着,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一缕夜风吹入,将我俩的头发吹起,在空中密密地纠缠。
  对着四阿哥一笑:“你今晚不回府能行吗?”
  四阿哥深深地盯着我,一直看进我的内心:“今晚我只陪你一人。”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掀起门帘:“请爷和姑娘下来吧。”
  四阿哥将我扶下马车,道:“这是我的管家,也是我最得力的下人,名叫高福儿。”
  我陡地想起在《雍正皇帝》上看到的,高福儿卖主求荣,最后落得个被四阿哥活埋的下场,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厌恶来,只对他淡淡地点点头。
  高福儿向四阿哥笑道:“奴才都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四阿哥皱眉看着他身后十来个高高低低的人影:“这么多人干什么?只要你和刘柱儿跟着就行了。”
  高福儿道:“奴才想还是小心好。”
  四阿哥冷笑一声:“难道你认为在这天子脚下还有什么亡命之徒敢对四爷不利吗?”
  高福儿便不敢作声,只是乖乖地和另一个长随打扮的汉子远远地跟在我们身后。
  我向四阿哥悄笑道:“你好凶。”
  四阿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对你,我不会那样。”
  我的心里便宛如喝了蜜糖一样,轻轻地哼唱:“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我靠着你的肩膀,我在你胸口睡着,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
  听了一会,四阿哥居然也和着我的旋律轻轻地哼了起来。我万分惊讶地看着他,在如诗的月光下,两个相爱的人儿携手编织着情丝,这一切就象一部现代爱情电影,浪漫唯美,但又显得那样不真实。
  前面出现了一座拜月亭,供着些鲜果香烛。我便也进去拈香默默祷告:“信女满洲正红旗马佳霁月在此诚心祷告,若我与他能永如今夜这般,一生不变。信女愿意以十年阳手换今生一世相爱。”
  四阿哥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等我郑重虔诚地上完香,开口问道:“你在求什么?”
  我顽皮地一笑:“求我能貌似嫦娥,面如皓月;求你能步步高升,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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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5 18:02:57 | 显示全部楼层
走在三百年前的大街上,心情竟是出奇的好,不一会儿的功夫,我手上就拿满了各样玩意,有小巧精致的兔儿灯、风车,还有满满一提各色糕点。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处,走近一看却是在看昆曲。来到清朝,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在人多之处看过真人演出的戏剧,当然不肯平白放过这个热闹。当下拉了四阿哥兴高采烈地奔了过去。善解人意的高福儿早为我们找好了两个位置,感念他如此的细致入微,也不禁对他微笑致谢。
  在人群中坐定,向台上看去,原来正在上演《牡丹亭》。只见那扮杜丽娘的旦角身穿一件白色绣有富贵牡丹的外衣,内衬绯红色百褶石榴裙,头戴琳琅珠翠,有说不尽的娉婷娇娜、风姿绰约。此时正演到《惊梦》一折,只听得杜丽娘莺莺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却是那支有名的《皂罗袍》。想起《红楼梦》中,满腹经纶的黛玉听到这里也曾为之黯然神伤。我的心里也不禁戚戚然,伸出手去静静地握住了四四,却见他也正看着我。
  台上的杜丽娘已进入了梦乡,便有一着青布长袍、头戴儒巾的小生出场,俊秀儒雅,一举手一投足,自有一段风流婉转之态。只听他向旦角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便惹得台下女眷一阵嗟呀。接下来,《写真》、《拾画》、《魂游》、《回生》……一幕幕接踵上演,只觉着其中诸多妙词警句,字字珠玑,再加上那主演之人字字清脆,声声宛转,如新莺出谷,乳燕归巢,大有 天惊石破之音,只让人心醉神迷。
  遥想在那二八妙龄,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轻挽红袖,小篆描笺,“眉梢青未了,个中人全在秋波妙,可可的淡春山钿翠小”,在自己的画上旁提下了“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的千古绝唱,最后因爱而亡,又因爱而生,这是多么幽奇绚丽的爱情,又是多么美丽凄迷的情境。台上的人儿似梦似幻,台下的人儿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中,我的眼里已噙满了泪水。
  戏曲终了,台下的人儿已然三三两两地散去,而我却端坐不动。四阿哥向我俯下身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抬头对他一笑,说道:“你等等我。”说罢便向后台而去。
  在四阿哥焦急不安的等待中,我终于出现在那方小小的戏台上,只是已经换上了适才杜丽娘所穿的那件牡丹氅衣,冲着台下疑惑不解的四阿哥盈盈一褔:“小女子有一曲献上,以奉清听。”
  四阿哥便施施然坐下,道:“唱来!”
  于是我便长袖一拂,莲步轻移,秋波漫转,悠悠唱道:“哭不聚多情梦,已忘了伤心痛,我的一世一生只有你最懂……”
  是的,我便如那杜丽娘一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愿与你生生死死相随。
  “醒不了痴情夜,不在乎孤枕眠,我的千辛万苦都藏在心中……”
  珠帘枕簟芙蓉浦,画桨琴筝笮艋舟。不夸万户公侯,只羡鸳鸯戏绿丛。只要你也与我一样,哪怕这爱注定了伤痕累累,注定了要遍体鳞伤,我也无怨无悔。
  眼中有成串的泪珠滚滚落下,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台下的那人,水袖飞舞,宛如一朵在空中盛开的睡莲,又如一片水泻似的月光:“我爱上你给的痛,心甘情愿等你的梦,藏起泪眼只用笑容相送……”
  这便是我的肺腑之言,是我对你不变的誓言,就象另一首歌所唱的那样“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在台上如彩蝶般飞旋,有无数的花瓣从袖中飞出,歌声宛如天籁一般,远远地飞了出去:“我爱上你给的痛,只要活在你的怀中,但求今生化做伴你的风,爱上你给的痛……”
  四四,你懂了吗? 君为女萝草,妾作兔丝花。 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我愿生生世世伴着你,上穷碧落下黄泉。
  一曲已终,我独自立于台上,身边五色花瓣如雨落下。台下的四阿哥站起身,径直向我走来,走至台边,眼中也依稀有泪光闪动,两人的目光纠缠良久,他向我张开怀抱:“来,我接你下来!”
  我举足欲行,见前方影影绰绰来了几人。为首一人缓缓走了近来,冲我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却是理应在宫里的十四!只见他虽然满面笑容,眼里却冷冷的没有一丝笑意。我的心突然一沉,那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又一次扼住了我。难道今日我们便要撕下所有的掩饰,残忍地剥开十四心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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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6 23:29:56 | 显示全部楼层
后面的三人也已走了上来,最前面的是一脸惊愕和不知所措的十三,他的身后赫然站着负手而立的八阿哥,唇边仍带有一丝温柔谦和的笑容,在他的身旁是面色阴沉的九阿哥,正用一种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好在大炮十阿哥没有随他们一起来。
  十四见我沉默不语,向我一步步走近:“晚了,我们回去吧。”
  台前的四阿哥轻轻转身,面对十四,淡淡地道:“她是和我一起出来的,我送她回去。”
  十四脸上的笑容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痛心,还有震惊。他看也不看四阿哥,从他身边擦过,来到台上,伸手去拉我,用温柔但盛满痛苦的语气说道:“我们走。”
  我只觉得口舌发干,一阵阵的眩晕向我袭来,让我几乎立不住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伤害你,真的。
  十四似乎读懂了我的心事,对我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难道你还想继续骗我瞒我吗?
  四阿哥不知何时站到了我们中间,及时地拦住了十四伸向我的那只手,身上散发出一股逼人的寒气:“她不会和你走的。”
  十四向他怒目而视,兄弟两人就这样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连空气都变得紧张凝重起来。十三慢慢地走过来,道:“还是我送霁月回去吧。”
  十四狂暴地打断了他:“不关你事!霁月是我养性斋的人!”
  八阿哥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走上来,向四阿哥道:“四哥,时候已经不早了,宫里早下了锁,你要再进去极不方便。多谢你替十四弟照顾霁月姑娘这么久,也该让他们一起回去了。”
  处于暴风骤雨中心的我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尝试着向那两个半点不让的人儿说道:“多谢四爷今夜肯带霁月出来,偿了霁月的心愿。八爷说得是,霁月该和十四爷回去了。”说完向惊诧不已的四阿哥行了一礼,便径自跳下戏台,头也不会地率先去了。
  碧空如洗,圆月如盘。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养性斋的楼上仍亮着通亮的烛光。十四端坐在桌前,呆呆地看着那点扑扑跳动的烛火。我则远远地站在一边。自从我和他一起上了马车回宫,他就这样一言不发。我轻轻地咳了一声,见他毫无反应,便想悄悄地开门出去。不料身后一阵风响,十四猛地冲过来拦在门前,如一头嗜人的野兽,恶狠狠地看着我:“不许走,不许离开我!”
  我被他吓得一愣,半晌才强笑着说道:“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十四不容我把话说完,恶狠狠地将我逼至墙边,一只手撑在墙上,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就象一只在做最后挣扎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来赌这最后一击:“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费力地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开口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
  “只是你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你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他!只是你从来没有答应过我,由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是不是!”十四用双手捧起我的脑袋,狠狠地挤压:“如果这样能够把他从你脑里赶走,我宁愿亲手挤碎你的脑袋!”
  他手上的力道在不断地加大,我只觉得仿佛戴上了无数个金箍,压得我头痛欲裂,两眼发黑,几乎连脑浆都要被挤了出来。我拼了命地去掰他的手指:“你放开我!”
  十四愣了愣,终于放开了手。我大口喘着气,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陌生起来的人。只见他的脸上布满了暴戾的乌云,眼里满是狂怒、伤心,还有深深的自卑。那张原本俊秀的脸此时竟显得分外狰狞。和十四在一处,见识过他的热情,他的狂放,他的不羁,但从未见过如此震怒失态的他。我的心里隐隐地有些害怕起来。
  十四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是吧!可是为什么要是他!是他亲手把你送进羁人所的!他如此对你,你还选他?因为他是贝勒,而我只是不管事儿的黄带子阿哥!是不是?”语气越发透出不可释解的伤心欲绝和自卑。
  十四的话重重地叩问着我的内心。无数次午夜梦回,扪心自问:我到底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爱上那个冷面冷心的四阿哥?难道只是因为他日后会是富有天下的雍正皇帝?不是,我爱他,只是因为他会是那个励精图治、呕心沥血,却留下无数骂名的孤家寡人。我心疼他的孤绝,心疼他的艰辛,心疼他所经受的苦痛。这粒爱的种籽,早在21世纪看着那些有关他的史料传记,和那一篇篇或爱他或虐他的小说时,就深深地埋下来。来到这里,只不过是得到了合适的土壤和灌溉,便在我的心里如雨后春笋一样疯长起来。
  面对盛怒的十四,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回答他:“不是。哪怕他是阿哥也好,是乞丐也好,只要是他,我便全心全意地只爱他一个。”
  十四的眼睛里有一簇火焰熄灭了,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他能给你什么!名分?地位?你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到头来还不是象他府里的那些女人一样,被他远远地抛在一边,再也不看上一眼!他有什么好!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他!”
  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冷地说道:“他给不了我的,你也一样给不了。”
  十四全身僵直地立在那里,用无比悲恸的眼神看着我,突然说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让你看到,到底谁是真正地爱你!”说着他愤愤地向外冲去,一脚踢翻了一只横在路上的圆凳,气乎乎地摔门而去。
  待我冲出门外,他的身影早已隐没在一片死寂的夜色中。举头看去,一轮皎洁的明月仍然静悄悄地挂在天上,安详地普照着大地,不由苦笑道:“明月四时有,何事喜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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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9-7 12:0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康熙四十二年的三月,连绵的阴雨已经连续不断地下了大半月,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如烟如雾的细雨中。雨丝随风斜斜地飞起,沾湿了柳条,沾湿了蛛网,沾湿了罗裳,也沾湿了女儿的心事。
  十四一大早就神秘兮兮地出门去了,说是回来时要带一件好玩的事物给我。我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的言行,孩子气的他仍不脱 好奇尚异的习气,总爱将一些他自认为好玩的事物送我,以免他不在时我会无聊,估计他又是看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待他走后,我向峦翠等人嘱咐了几句,便独自一人向长春宫缓缓而去。
  那个中秋夜后,我和十四一直都避而不谈那晚的事情,权当作从未发生,也绝口不提有关四阿哥的片言只语,只是仍能处处感受到四阿哥的存在。我还抓住一切机会,能够多见四阿哥一面。
  踏入长春门,只见长春宫里个个喜气洋洋,宫女太监不停地跑来跑去,沏茶、传点心,拿果子,仿佛过节一般。我不由拉住一个小太监问道:“这样忙做什么?是皇上在这儿,还是哪位主子来了?”
  小太监喜滋滋地道:“姐姐,是主子家的姨奶奶带了格格从外任回京,皇上特许她们进宫看望主子。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任哪个主子也没摊上过!”
  清宫的规矩,妃嫔们是不能随意与家人见面,只有到规定的时候,才能在指定的偏屋内与家人匆匆见上一面,象这样堂而皇之地将亲人接过宫中,从从容容地与之叙话,的确是宫内少之又少的事情。可见康熙对德妃的圣眷确是优渥。
  来自前厅,迎面遇上翡翠,她向我轻轻摆手,说道:“主子在暖阁里。”跟在其身后进到暖阁,只见德妃身穿绛色缎绣牡丹蝴蝶纹夹氅衣,春风满面地坐在暖炕上,一位身着墨绿色团花旗袍的贵妇打横坐在一把黄花梨圈椅上,一名穿着杏黄春兰吐蕊旗服的少女侍立一旁,一双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好奇地四处张望。见我进来,德妃向那贵妇笑道:“就是这孩子,第一得力能干的,所以我让她帮着去看住十四去了。”
  那贵妇回过头来,只见她皮肤白皙,眉目之间与德妃有几分相似。她的眼神只在我脸上一扫而过,仍旧回过头去与德妃说话:“今年正赶上选秀,我这次也是为预备着月儿进宫才先我们老爷一步进京。想向娘娘讨个主意。”
  德妃一边细细打量那个名叫月儿的少女,一边端起茶盏吹去面上的泡沫:“织月也有十五了吧,我记着是和十四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可有记错?”
  贵妇笑了起来:“娘娘的记性就是好,哪里还会错!要不怎么说这两个孩子就是有缘了。”
  德妃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话可别在外面乱说。一切都有皇上做主,谁也说不好。对了,你们家老爷什么时候进京?”
  贵妇叹了口气:“要和他们交割清楚了才会动身,估计也就在这个月吧。唉,巴巴地好容易回了京,才只是个五品的户部郎中。”
  德妃更加不悦:“这朝堂上的事儿岂是你我能妄加评论的。当年阿玛把你嫁给他的时候就说过,完颜罗察终非久居人下之人。只要好好替皇上办事,皇上决不会亏待了他。蔓薇,怎么出去这几年还是这么个脾气?好好的咱们姐儿见面,老说这些没要紧的话做什么?”
  名唤蔓薇的贵妇赶紧赔笑:“是啊。只是好久不见姐姐的面,一见面什么都忘了,只想和姐姐说说心里话。”
  德妃这才展颜一笑,冲我道:“你既来了,就把那个盒子带过去吧,里面是皇上赏的果仁糕,十四最爱吃这个了。”我应了一声,拿了那个金雕花嵌石八角盒就走,心中却不住地犯疑:完颜罗察?完颜织月?难道她就是未来的十四褔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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