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新：叶氏家族控制下的广东“国中之国”

                       


中共已故元帅叶剑英的长子、前广东省省长叶选平

我们本专栏的上篇文章《叶剑英和习仲勋互为对方长子安排政治未来》中介绍过了中共已故元帅叶剑英的长子叶选平去世前曾经在广东省省长职务上叱诧风云，名扬世界。在省级行政一把手位置超龄任职，并因年龄原因而不能再连任中央委员却又被安排至副国级的全国政协副主席职务后，居然连任了二又五分之二届，年届八十才告老还乡。这一特殊安排在中共政权从邓小平时代开始实行了干部退休及任职年龄规定之后，是绝无仅有的唯一一例。

一九七九年叶选宁把时任中央军委第一副主席叶剑英安排习仲勋长公子习近平“到部队锻炼”的“建议”告之刚刚被任命为主持军委办公会议的军委秘书长耿飙之后，习近平的清华大学工农兵学员结业证还没有到手，即已经穿上了四个兜的军装（干部服）到军委办公厅报道了。

次年，时任广东省委第一书记兼省长习仲勋在省委和省政府干部大会上对叶剑英的长子叶选平从中央部委回到家乡工作表示热烈欢迎，并宣布叶选平回到广东家乡的第一个职务：广东省副省长兼省科委主任。

叶选平初到广东任职时，后来担任了广东省委一把手的林若还只是湛江地委书记。一九八一年，林若升任广东省委书记（当时设有第一书记，书记相当于现在的副书记），一九八二年在中共十二大上被安排为中央委员。与此同时，时任广东省副省长叶选平被安排为十二届中央候补委员。



叶选平(左)和父亲叶剑英

一九八五年召开中共党的全国代表会议之前，与叶选平同庚，同为广东省籍的林若晋升为广东省委第一书记，叶选平则是在这个全国代表会议上被增补为十二届中央委员，并升任广东省省长。

说起来，中共政权的首任广省行政一把手正是他叶选平的父亲叶剑英。1949年10月初，叶剑英和陈赓指挥广东战役，14日攻占广州。次日，毛泽东签署任命令，任命叶剑英为任广东省人民政府主席兼广州市市长。1950年1月，叶剑英又兼任了广州南方大学校长；1950年9月又兼任了广东省人民政府财经委员会主任。

1953年9月，毛泽东的亲信，湖南籍的陶铸接替了叶剑英广东省政府主席的职务……。

一九九零年，当时已经是六十六岁的林若又兼任了广东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和党组书记，但次年，即一九九一年的一月即被宣布将省委书记职务交班给比他年轻八岁的谢非。一九九二年召开的中共十四届一中全会上，谢非因此广东省委一把手的职位进入中央政治局。直到一九九八年三月，谢非的广东省委书记职务被江泽民派去的李长春取代，广东省党的一把手由广东人出任的局面才告结束。

林若和叶选平同时主政广东省时，中共政权省级党政一把手最高任职年龄为六十五岁的规定已经实行，同为一九二四年出生的林若和叶选平分别在广东省委和省政府一把手位置上都是超龄服役。林若一九九一年一月即将六十七岁时把省委书记交给谢非。五个月之后叶选平也离开了广东省长的位置。而在此之前，他已经被北京方面先行宣布“增补为第七届全国政协副主席”。

笔者多年前出版的《降伏广东帮》一书有一章节小标题为《广东政坛一怪：部下任命上司》。说的是按照共产党的规矩，政府、人大及政协，必须接受同级党委的绝对领导。也就是说，省委书记一定是省长的顶头上司。所以，谢非出任广东省委书记后，中组部内便有人讽剌”部下任命上司，省长任命书记，这样的怪事只有在（当年的）广东省才会发生”。

当然，议论当年叶选平这位省长任命了谢非这位省委书记，并不是说谢非的广东省委书记任命状是叶选平签署的，而是指中央对当时考虑表面地位在叶选平之上的广东省委书记的接班人选，必须遵照叶选平的旨意。

仅仅从中共公开公布的”谢非同志简历”中，也不难看出当年叶选平对他特别栽培的一段历史。同前任广东省委书记林若一样，广东省土生土长的谢非也是十五岁参加中共，到一九五五年升任家乡陆丰县委的县委常委兼宣传部长，次年便升任副县长。一九五五年，谢非升任陆丰县县委常委兼宣传部部长、副县长，五十年代末期，他又被提拔为该县县委书记。一九五九年在广东省委党校中级班学习后，被省委宣传部看中，调到省委机关担任《上游》杂志社编辑，后任中南局政策研究室研究员。

文革中谢非任广东省革委会政工组政工办公室副主任。一九七三年开始，谢非先后任广东省科教政治部副主任、省文教办公室副主任等职。后调到北京成为《红旗》杂志社三人领导小组成员之一。

一九九七年底在北京国家科委三局担任局长的叶选平准备回到家乡出任副省长兼省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临行前遵照乃父的嘱咐”把流落各地的广东省人才动员一批回去”，谢非便是被叶选平动员回去的人才之一。

追随叶选平回到广东后，谢非先担任了广东省委副秘书长兼省委办公厅主任，一九八二年九月与叶选平共同当选为中共十二届中央候补委员。

一九八零年，四十八岁的谢非与比他年长八岁的林若一同被提拔为中共广东省委书记(当时有第一书记设置)，谢非成了当时最年轻的省级干部之一。随即，谢非被送到中央党校进修部政治经济学专业学习一年，再回到广东任副书记兼省委秘书长、省委党校校长。

一九八二年，叶选平决心把治理家乡的工作从省城广州市抓起，主动要求担任广州市委副书记、广州市市长。三年后，叶选平在党的全国代表会议上被增选为中央委员，行政职务升任广东省长，立刻推荐谢非主持广州市的工作。于是，谢非被任命为广东省委副书记兼广州市委书记。

叶选平为何当了一段广东省副省长后，又心甘情愿地转任该省的下级单位广州市的市府正职和市委副职；接下来谢非为何也毫无怨言地以省委副书记之职兼任广州市委书记，原因都是一样，那就是在担任省委或省府正职领导人之前，如果没有地方基层党政一把手领导工作经验，资历上很难服众。

由此可见，当年的叶选平把谢非从北京动员回广东后，谢非的升官之途完全是踩着叶选平的脚印步步紧跟。转眼到了一九八七年中共十三大召开之前，中央就广东省领导班子年轻化的培养计划征询叶选平的意见，叶选平一句”谢非同志已经很成熟了”，于是谢非顺利成为中共十三届中央委员。此时，谢非仍然还是广东省委的副职领导，被安排为中央委员，显然是在为接替林若的广东省委书记职务做准备。与叶选平同庚的林若当时已经六十有三，离正省部级干部的封顶年龄只差两岁。一九九一年把省委书记职务交给谢非时，六十七岁高龄的林若已经”超期服役”了两年时间。

由时任广东省行政一把手叶选平一手提拔和培养的谢非正式接替林若广东省委书记的时候是一九九一年一月，担任了叶选平表面上的领导不足五个月的时间。叶选平在中共第七届全国政协第四次会议上被补选为副主席。当年五月，叶选平被中组部宣布正式辞去广东省长和省委第一副书记职务。

从一九九二年的中共十四届一中全会开始，政治局委员里出现了一位广东省的地方代表，与北京、上海、天津及山东省的地方代表在政治局里平起平坐。这是中共高层对广东之重要性的肯定，而谢非也就成为了政治上最大的受益者。

一九九四年召开的中共十四届四中全会上，中央政治局里的地方代表上海的吴邦国和山东的姜春云一起被增补进中央书记处。此后，海外曾有传闻说江泽民等人一度也有意调广东的谢非进京，但却遭到背后有叶选平支持的谢非拒绝。一九九一年叶选平接受了全国政协副主席职务后，外界曾有报导说，叶选平是把中央同意安排谢非接替广东省委书记作为自己交出广东省长职务的交换条件。事实上早在一九八七年的中共十三大召开之前，中央组织部门即已经顺顺利利地贯彻了”叶选平同志的建议”，将谢非列为广东省委书记的预备人选。

当年一篇标题为《原广东省委书记谢非缘何被免》的报道文章中披露说：谢非，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涉嫌违反有关党纪，1998年3月被免去广东省委的职务，给了人大副委员长虚位，明升暗降。被指违反党纪的谢非内心不服，自此郁郁寡欢，1999年10月在广州去世。

文章中追忆说：经过数年风雨的吹打、进入十五届中央政治局后的谢非，已经对过去几年广东的改革开放有更深的认识和更好的思路，进一步着手调整政策、力促产业升级，并且取得了一些明显的成效……但是由省委书记改任人大副委员长，无疑使谢非的满腔热血化作一江春水。职在中央、人在地方，是一种十分无奈的选择。他带着事业未竟的遗憾，过早地走了。再联想起谢非进京后，生前曾在某些场合说过的半截子话：“如果再有个两三年就好了”，每每忆及，摧人泪下。

谢非去世时年仅六十七岁，正好是叶选平一九九一年离开广东省长职务升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的年龄。当时的叶选平，在眼看谢非的省委书记接班已经正式完成，考虑到自己以六十七岁的高龄不好再继续担任省级领导职务的前提下，向中央临时提出的广东省领导班子的又一重要接班人选，应该是接替他广东省长职务的朱森林。

比叶选平年轻六岁的朱森林祖籍上海，但是是建国初期的“南下干部”，从那以后便没有离开广东半步。一九八二年叶选平从省府下放到广州市担任市委副书记时，朱森林是市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叶选平称赞他”头脑灵活”，便提议安排他担任了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这段时间里，朱森林按照”遇到绿灯跑步走，遇到红灯绕开走，没有灯时摸着走”和”把政策用够，把政策用足”等”叶选平同志指示精神”，扮演了叶选平”首席智囊”的角色。

叶选平升任广东省长后，在推荐谢非到广州市委兼职的同时，亦提拔朱森林为广州市委副书记，不久又将他提拔为广州市长。

一九八七年，朱森林以广东省委常委身份被安排为中共十三届中央候补委员，次年便升任广东省委常委兼广州市委书记。

一般说来，省委书记调离、退位或高升，省长会依次递升为省委书记，而第一副省长则递升为省长。林若因为年龄原因退居二线、专任省人大主任时，与林若同龄的叶选平当然不好再被安排为省委书记，但又要保证自己的接班人绝对要服从他的指挥，于是便要求中央同意将朱森林从广州市委调到省府，接替他叶选平的省长、省委第一副书记职务。

《纽约时报》2012年的一篇报导曾称，叶剑英一手缔造了一个”政治豪族”，而这个家族至少直到那篇报导刊出之际，仍然”手握扶立君主的权柄，影响着国家政策，保护着他们在中国南方庞大的商业帝国”。叶选平去世后，外界媒体多用“政治豪族凋零”，“叶氏家族凋零”之类的形容作标题。从如上叶选平为自己挑选省长接班人的同时竟然也为培养和安排省委书记接班人下足了工夫，足以见出当年的叶氏家族广东省政坛的控制之久和影响之深。把当年的广东省形容为“国中之国”毫不夸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