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行为致近9成车站被损 港铁遭遇40年未有情况

                       
10月30日下午，香港轻铁工程人员在天湖站附近例行巡查路轨时，发现往屯门及元朗方向的二号月台路轨面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人为切割痕迹。而在10月25日，也有一起同类事件。当天，一名休班港铁人员在银座站往天逸方向近车头位置的路轨上发现一条裂纹。经确认，也是由人为恶意制造。破坏路轨行为严重威胁铁路运行安全，严重时可致翻车事故，后果不堪设想。香港警方已将案件列作刑事毁坏处理。

数月以来，港铁一直是暴力示威者的破坏目标。暴力破坏车站闸机、火烧车站闸门、向铁轨投掷杂物、殴打港铁维修工……暴力示威者罔顾无辜乘客的安全，将魔爪一次次伸向港铁，持续的暴力冲突事件几乎蔓延至港铁整个网络。截至10月28日，港铁有近9成车站遭到破坏，已严重干扰港铁正常运营，香港公共交通出行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其中，港铁网络于10月4日晚遭遇极为暴力的攻击和蓄意纵火，有港铁职员遇袭受伤。在不得已情况下，港铁于当晚10时半宣布暂停全线服务，这也是1979年开通至今港铁首次宣布全线停运。香港铁路有限公司行政总裁金泽培表示，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极端暴力对港铁造成实际影响有多大？港铁采取了哪些措施确保乘客和地铁员工的人身安全？面对暴力冲突的不确定性，是否有长远应对之计？当下面临最大的工作挑战是什么？近日，金泽培接受南都专访一一回应。


香港铁路有限公司行政总裁金泽培。

谈挑战 安全永远是第一位，是先决条件

南都：您从今年4月履新港铁行政总裁至今，就遇到如此严峻形势。当下面临最大的工作挑战是什么？

金泽培：我已经在港铁工作了20多年，2019年4月接任行政总裁职务。港铁是一家爱国爱港的公司，我们支持《基本法》、一国两制，支持特区政府依法施政。我们和香港警方有长远合作关系，也支持他们严正执法。

港铁作为一家提供服务的公司，使命是为香港提供一个安全、可靠的服务，让香港这座城市可以持续运作。用英语说就是：to keepHongkong moving，这是我们最主要的任务。

在过去几个月里，我们所见到的暴力和破坏严重程度是很严峻的。我们根据这个情况提升了应对的措施，也起到一定成效。在整个过程中，我们主要配合香港特区政府、香港警方的工作，这个是短期的工作。长远来说，除了要面对目前挑战，在科技应用或者是其他新事务方面，我们正在包括内地等全球范围内做一轮新投资和运营。当然也要配合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和“一带一路”倡议做好工作。例如，我们的港铁学院，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提供铁路运营的培训。

南都：港铁是一个服务型的企业。暴力分子同时具有乘客身份，之前也出现港铁为暴徒提供专列的质疑。在处理这种特殊情况时是否存在决策的困难？

金泽培：如果回看这些日子，有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7月14日，在沙田站外面发生了打斗，场面很混乱。我们第一时间决定列车不停沙田站，不能把乘客带到一个正在打斗、有麻烦的车站。当时我们收到了警方通知，站里面除了有搞破坏的人外，还有无辜的乘客，他们在商场里吃饭、逛街后，没办法离开，马路也被堵住了。当时我们就提供了一列空载列车进入沙田站，去接走这些无辜乘客。但一些极端示威人士也知道了列车进站的消息，于是他们也上车了，还堵着门不让列车离开。所以当天列车离开时，估计车上一半是无辜乘客，一半是示威人士。

从那天开始，我们认识到只有正常的运营措施是不足够的，需要有新方法。我们也与警方商量，引入风险评估。新的做法是，如果车站里出现破坏、打斗的场面，或者大量违法的事情，基本上我们会选择越站。另外，每次得知将有游行或集会，我们都会提前与政府、警方开会评估风险。当评估到有的车站无辜乘客较多，就会在游行开始之前先封闭车站，以减少乘客受到的影响。

南都：跳站还是会给乘客出行带来不便，是否有收到一些不同的反馈和声音？

金泽培：当我们开始实行新措施的时候，从各个渠道收到信息。他们一般都会说，“你们40年都没试过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解释，“我们40年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同时也会解释：要给乘客提供一个安全、可靠、便捷的服务。当我们要平衡安全和便捷的时候，安全永远是第一，是先决条件。所以我们迫不得已关闭车站，或者不停站。

实际上，经过一段时间，乘客会发现，原来破坏是这么严重，他们也会明白，如果车站继续开放，对于他们来说、对无辜乘客来说还是有风险。根据最近收到的信息，大家都比较支持我们的工作。



谈应对和警方合作，增加安保，筹组特遣队，做好修复确保继续运营

南都：港铁员工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引人担忧。港铁团队和管理者如何回应这样的关切？

金泽培：我先说说港铁总体上与政府、警方配合，以及我们内部的措施。我们主要负责提供服务，治安方面主要与警方合作。这几个月警方部署与营运配合，都比以前更加紧密。我们也得到法院的支持，拿到了禁制令，可以更加有力地执行《香港铁路附例》（简称《港铁附例》），保持车站、车内的秩序。

另外一方面，安保团队由原来的100人增加到600人。我们仍然在筹组一支特遣队，最后会增加约100-200人。希望整个安保团队，可以在更多关键车站提供更多的人手，支持车站工作。当然，治安主要还是由香港警方负责。我们安保团队的增加，可以让车站的同事更加安心工作。所有的这些措施都是希望防范、阻止破坏。

在设备维护、抢修方面，我们希望可以支持前线同事。过去几十年，我们的本职工作是“继续运营”。香港90%的百姓都是靠公共交通，在这90%里港铁分担了一半，也就是说，我们的“继续运营”对老百姓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即使前一晚设备被打烂了，我们仍希望尽量修复，第二天可以对市民开放。这方面对我们来说是一项挑战，我们也会继续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但也越来越困难，因为我们的零部件开始短缺。

所以从几个方面来说，关于警方合作、禁制令、自己安保、修复工作，我们都希望做得更好。同时，还要照顾同事们的需要。我很感谢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可以坚守岗位，用心、谨慎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另外，我们提供了一些心理辅导的支援，开解和倾诉同事心理压力。我们的管理团队会与同事们维持紧密沟通，了解一线同事的实际需要，以最快速度、合理地满足他们日常工作里的需要。

南都：游行示威中的极端行为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和分散性，在处理紧急情况时，港铁和警方合作处理的效率怎么样？

金泽培：我们和香港警方一直都有沟通途径，合作是很紧密的。香港警察有一个部门叫铁路警区负责铁路治安，已经存在了很久。我们车站里、车厢里都有警方在巡逻。

随着这几个月事件的发展，我们加强了与香港警方的沟通和配合。当铁路警区人手不足时，他们可以从警方其他部门抽调人手帮忙，也有其他警区的警察过来支援。警方的反应时间，也要取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哪一个车站，哪一趟车。我们也根据风险评估，配合警方不同的安排。例如，一些高风险的时间、地点，警方可能会先派驻人手。这些是不断改进中的安排。

南都：在非常时期，港铁也采取了很多办法。在不确定暴乱何时结束的情况下，港铁有没有基于较长时间的运营管理措施？

金泽培：我自己觉得，只要“爱国爱港”的人、团体都团结起来，一起拒绝暴力，可以一步步找到解决办法。我相信，沟通是有效的解决办法，暴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拒绝暴力，我相信是可以找到答案的。

港铁网络每日接载近六百万人次，为市民日常上班、上学、看病、探望亲友提供公共交通服务。港铁公司呼吁大家珍惜香港的公共交通系统，顾己及人，不要恶意破坏铁路设施，并且不要作出任何侵犯港铁附例的行为。公司亦谴责不负责任及违法的破坏、纵火以及违反港铁附例的行为，并会采取适当的法律行动。



谈影响 至九月中直接损失已超4000万港币

南都：您曾发出公开信称，当前港铁正经历通车40年来最严峻的挑战。这段时间以来极端暴力对港铁设施的破坏和实际影响是否有统计？

金泽培：港铁网络于十月四日晚遭遇极为暴力的攻击，为顾及乘客及员工的安全，港铁逼不得已于晚上十时半宣布暂停全线服务。翌日(十月五日)，只能在下午二时半恢复机场快线来往香港站和机场站的点对点列车服务，其他重铁及轻铁服务则未能提供。及至十月六日，港铁网络重开了四十五个重铁车站。不过，港铁多个车站期间再度受到暴力攻击，包括旺角站、尖沙咀站、荃湾站、九龙塘站、油麻地站、东涌站、观塘站、黄大仙站等，以及将军澳线和马鞍山线多个车站，都有大量设施受到严重损毁。

在过去数月港铁网络内多个车站被恶意攻击，大量车站设施被人蓄意破坏。港铁重铁（东铁、西铁、地铁，除轻铁以外）有94个车站，轻铁系统有68个车站，截至10月28日，有85个重铁车站及60个轻铁站，共计145个车站受到破坏，占比超过89.5％。当中包括约1600部出入闸机、约900部售票机及八达通增值机、约1100部闭路电视镜头、约50部升降机及约130道车站出入口卷闸受破坏。相关复修工作正继续进行。

由于大量设施被破坏，纵使维修人员努力修复，但由于零件开始出现短缺，因此有部分车站或车站设施未能提供服务。而在今年9月中，港铁受损情况远未有现在严重时，估算损失金额就已超4000万元。(注：直至截稿时，港铁还未有更新至十月底为止的损失金额。）

除了直接损失外，还有其他的支持和收入的影响。例如，我们安保队伍增加了许多人员成本。香港普通市民出行减少了。除了上下班外，看电影、吃饭、逛街这些日常消费出行都减少了，所以我们总体出行人数减少了，车费收入也直接受到影响。目前客流量的数据不能一概而论，例如在周一至周五的影响会少一些，周末的影响会更大。我们每个月会在网上公布客流量，公众可以查询。

南都：港铁和全球其他国家有合作运营项目。当下局面对港铁对外合作和事务推进有没有影响？

金泽培：过去几个月香港的公众活动出现了极端的示威人士，并有暴力破坏行为。对我们来说，直接损失是对港铁设备的破坏，但我担心的是对同事员工的欺凌、人身安全的威胁，这方面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考验。

即使面对困难的环境，港铁公司仍尽量为乘客提供列车服务，而港铁的维修团队正努力复修受到破坏的车站设施，期望能尽快重开因被严重破坏而被迫关闭的车站，为广大市民提供列车服务。我很感谢我的同事们，即使在最困难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坚持服务职责，而且做得很好。

我也很感谢乘客，例如，我们有的车站被破坏了，第二天虽然开放了，但并不是100%的设备都能正常运行，有些是用不了的。乘客需要排队，花更多的时间去使用。但是乘客都很包容和支持。我觉得长远来说，我们通过了这次的考验，对我们的服务决心和能力是有提升的。

谈未来香港和大湾区的融合、合作空间很多南都：您在港铁工作很多年，同时也是一名香港市民。如果站在香港市民角度，和这些表达不同意见的示威者或者暴力示威的人沟通，您最想表达的核心是什么？

金泽培：我始终在港铁的出发点来说，我们的使命是服务香港，希望香港可以继续高效地运转。香港的成功，是因为我们尊重法治、刻骨耐劳、不怕艰难，创造出一片新的天地，这个是我们的价值所在。我们要回归价值，做对自己、国家和世界有用的人。暴力不是解决的办法。



南都：当下很多资本市场对香港是心存担忧的，我们也看到经济数据的表现。您怎么看香港这座城市未来发展前景？

金泽培：我觉得香港的实力摆在这里，包括法律、与全世界的交流，商业、科技上等软实力的优势。相信无论在粤港澳大湾区、一带一路中，香港都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但是我们一定要继续尊重法治、刻苦耐劳、努力才能做得到。

南都：结合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港铁在近期、中远期的规划上，有没有一个设想或大概方向？

金泽培：大湾区其中一个发展要素是交通。交通一定要高效、安全。我们和国家铁路总局正在协商如何将广深港高铁“地铁化”，让交通营运、安排更加有效方便。

港铁现在在香港、深圳、澳门都有业务。我们准备了很多资金用来投资，希望可以在大湾区各地方，特别是已经投资的深圳、澳门，甚至是广州、佛山等，能有更多的机会。我们很愿意去投资建设大湾区。